柳元洲立在百官之首,俨然一派端素沉稳之态,简直同翰景帝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清风明日之下,自有一派‘天下风云出吾辈’的气势。
朝礼过后,小皇帝李哲按着摄政王交给他的话,论功行赏,并下令三年内不再主战,行‘无为’之道,便是道家常说的修生养息。
内侍刚宣过命令,柳元洲便朝前一步,仰头看着小皇帝,一字一句地道:“臣请辞官。”
小皇帝刚刚封赏擢拔的名单中为首的便是柳元洲,可如今他竟然主动请辞,小皇帝立时慌了,忙看向一侧的摄政王。
李明岚听说了柳元洲的近况,沉吟一番,突然开口道:“柳相少年得志,如今虽还不至而立而立之年,可也伴了三代帝王,可谓是‘精明强干’,这几年来励精图治,可谓是我大玥的肱股之臣了,可如今柳相有心离去,本王也自然会多说什么,只是……”李明岚叹息一声,似有些怅然地道:“先帝之前令丞相和镇边将军去东征之事还未曾有个好的结果,既然柳相想辞去官职,不防将之前未曾完成的东征之事,做一个了结,如何?”
他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都还有些茫然,尤其是赵霍。
他看了看高台之上的李明岚,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柳元洲,越发摸不着头脑。
什么了结?难不成是还要打仗?可方才不是还说要休养生息么?
思及此,赵霍正要开口发问,一侧的柳元洲却是先他一步,“王爷的意思是……”
李明岚看了眼身侧懵然的小李哲,淡淡地道:“既然已决定了修生养息,与东部高丽国自然就不能这般放着,皇上如今年级虽小,可已然继承大统,娶亲之事自然是要提上日程。”
一侧的小李哲听闻此言,脸‘唰’地一下便红了,小声道:“皇叔,我……哦,不,是朕……”
李明岚凤眸微一凛,自带一股莫名的寒意,小李哲心一慌,忙侧过头应声,“九皇叔方才说的话,正是朕的意思。”
李明岚笑笑,又恢复了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皇上英明,既然如此,那便让柳丞相东渡为皇上求娶那高丽的公主,如何?”
小李哲只能点头,看向台下的柳元洲,声音还带着些许抹不去的青涩稚嫩,“柳相以为如何?”
柳元洲拱手做礼,微微俯身,“微臣,遵旨。”
……
杨青音本想找机会同金姬公主说一说自己的难处,可墨魂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虽不在他们身边监视,可时不时地还要派人送这送那。
莫说想同这金姬公主说些什么,即便是正常的要教她写字,也免不得有人来打扰。
杨青音只觉得头疼。
好不容易挨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金姬公主又非要让她吃她从宫中带来的膳食,杨青音只得勉强答应,可当她看过他们端上来的东西后,便是一阵后悔。
墨魂怕她吃的不习惯,所以府上安排的厨子都是做中原常见的菜式,杨青音根本就没见过高句丽传统的菜式,以至于当她见到这满桌麻辣的东西时,有些吃惊。
杨青音指了指其中一个,有些忐忑地问道:“这个……不辣么?”
金姬夹起一块,送到嘴里,笑得眉眼弯弯,“不辣啊,很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她话音一落,便将眼前那盘辣的有些鲜红的白菜推到了杨青音的面前,杨青音忙摆摆手,多谢公主美意,只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金姬公主的丫鬟春花便便匆匆跑了过来,“公主,王上召您速速回宫。”
金姬一愣,“父王他可说了是为何事?”
“这……奴婢倒也不知。”
金姬方才脸上的笑意垮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看向杨青音,轻声道:“青音姐姐,我要先离开了。”
杨青音点点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想起了从前的长平公主。
同样是金枝玉叶,两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接下来的几日,金姬公主都未曾来过府上,杨青音以为是墨魂对她说了什么,忍不住问道:“金姬公主不过是个小丫头,即便你看出了她对你的心思,也不必如此伤她。”
墨魂笑笑,“你怀疑是我将她撵走的?”
杨青音白了眼他,“不然呢?”
墨魂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由叹息一声,“杨青音,你污蔑我的本事倒真是见长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委屈与无奈,倒不像是作假,杨青音暗自愧疚,犹豫问道:“当真不是你么?”
“大玥如今的小皇上送来休战书,并派使者前来迎亲,其他几位公主不是过于年长便是年幼,只有这十一公主金姬在年纪上倒还符合。”
“大玥的使臣……”杨青音喃喃开口,眸中发亮,“是柳元洲!”
墨魂一顿,侧头看她,突然冷笑一声,“的确是他,不过你当真不怕他有来无回么?”
“墨魂,你当我是小孩子么?古语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打仗尚且如此,更别提是来求亲议和了,倘若柳元洲出了什么事,那便是高丽的灭顶之灾。”
二人对视了半晌,墨魂突然大笑起来,可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杨青音,有朝一日,你总会后悔的。”
他话音一落,再不等她说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彼时,杨青音还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只以为是墨魂还在威胁自己,对他也不过是满满的厌恶。
翌日,金姬公主便又过来了,只是通往日里的活泼相比,如今倒是一脸愁绪,眼也哭得有些肿。
“青音姐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求求你了,我当真是不想去和亲!”她话音一落,竟还想着要给杨青音下跪。
杨青音连忙扶她,“公主,万万使不得,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如此这般,妾身委实担待不起。”
金姬抹了把眼泪,轻轻开口,“我对国师一见钟情,从前这许多日子,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与他说了,国师定然懂我的心思,可我今日去书房找他时,他却始终避而不见,我到底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