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夫人,您可是来看大人的?”许攸盯着她,恭敬开口。
“我……”杨青音本想说个托词离开,可如此这般又难免显得矫情,索性便点了头。
“既然如此,随我来吧,大人见了您,想必会很高兴的。”
“……”
杨青音同他来到衙门后庭,便见到了正在院落中休息的元洲。
他半倚在小塌上,双眸微阖,面上一片淡然宁静之态。
“大人,重夫人来了。”
许攸说完,元洲便朝他摆了下手,许攸便匆匆退去了。
此时这庭院中只有他们两人,元洲倒未曾说话,不过杨青音却难免有些尴尬。
“你的伤……好些了么?”她轻声询问。
元洲终于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她,一字一句地道:“是你下的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不是么?”
杨青音语塞,“原来,你都知道了?”
“若我再不知道,等哪天死在你的手里,也未可知。”
“你!”
杨青音本想反驳两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人是她伤的,又有什么可反驳的。不过他方才说的话也未免太过言重了些,死倒不至于吧?
思及此,杨青音又认认真真地拱手给他赔礼,“元大人,是小女子作日下手重了,若是您日后有些什么需要治的地方,小女子定然为您报销全部银子。”
“……”
元洲听了这话,沉默许久,杨青音以为他又生气了。
想再琢磨一番与他道歉,却不想元洲竟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胆小怕事的模样倒不像你从前那般了。”
“我从前也不胆小怕事好么?”杨青音撇撇嘴,“不过是理亏罢了。”
“所以,你这一次来只是为了看我的伤势,给我赔礼么?”
“自然不止。”杨青音深吸口气,这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谢谢你作日帮了我们,只可惜……”
“账本有问题?”
杨青音一惊,“你怎么知道?”
元洲抬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处,摇摇头道:“那个吴天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原来他已经猜到了。”杨青音沉下了脸,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元洲又道:“从前到现在,你瞒得我好苦,亏得我还担心你,想来这份心思,算是多余了。”
杨青音越发理亏,“你我两家本就是宿敌,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又怎的又来怪我?”
元洲薄唇微勾,目光落向石桌的长剑上,突然伸手将那剑递给她,“既然如此,那来陪我打一场,便算是赔礼吧,如何?”
“什么?!现在么?”杨青音惊愕地看着他,掂了掂手中的长剑,“你是让我趁人之危么?”
“你当真以为我伤的很厉害?”他低声笑笑,起身看着她道:“那不过是说给外人和吴天听的,区区皮肉之伤,又何足为惧?”
“真的要来?!”
“嗯。”
他应了一声,已然执起桌上另一把长剑,提在身侧,缓步朝她去了。
杨青音见他没什么大碍,也松了口气,长剑出鞘,朝他刺了过去。
剑光一闪,就如同作日那惊鸿一瞥,铿锵打斗之间,自有一股暗流涌动,只是他们之间的思绪却不一样。
二人剑法不想杀下,正待杨青音欲行一个拆招之势,元洲的剑已然刺了过来——
她来不及闪躲,惊愕地睁大了双眸,元洲一惊,挽了个剑花,直接反手将剑刺入一侧的地上。
“砰!”
方才二人用尽了全力,元洲收手又太快,那剑刃已然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如注似得涌了出来。
“你没事吧?!”杨青音一惊,忙大步上前,唤了人过来。
元洲握住手腕,轻轻摇头,眼见着她惊恐的模样,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你别太担心。”
“你也是的!没事找我比什么剑!方才又……”杨青音叹了口气,再说不下去。
元洲见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开口安慰,“好了,是我不好,若日后有一日你我站在敌对,我定然不会手下留情了。”
“会有那么一日么?”
“我也不知道。”
杨青音这也算得上时伤了元洲两次,所以元洲伤未包扎好之前,也不便离开,直到郎中告诉她无甚大碍时,她才离开。
她一路心绪复杂,反复思索着元洲方才同自己说的话,甚至连门口站得那人都未曾看见。
“知道回来了?”
杨青音一惊,仰头一看,便见重栾倚在门口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杨青音抿了抿唇,绕过他便朝着内庭走。她越过他的一瞬间,重栾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冷声问道:“怎么?不敢同我说去看他了?”
“我有何不敢说的。”杨青音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我伤了他,去看看他又怎么了?”
重栾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本想将她拉向自己,可偏巧杨青音此刻心中不好,反手便挥开了他,“重栾,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杨青音,你心疼了,难受了是不是?”他紧紧盯着她,语气尽是难以掩饰的酸意。
“……”
杨青音反复思忖了他这一番话,只觉得荒唐,她倒还真不是心疼他的伤,只是在思忖他最后同她说的那句话。
“若有一天,我们成了敌人……”
他们真的会成为敌人么?从小一同长大的三个人,突然有一天成为敌人,这不是让人匪夷所思么?
想到这里,杨青音不由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话音一落,便再不想理会他,可重栾却不管不顾突然扑了上去,紧紧从身后抱住她,有些委屈地道:“杨青音,你这负心的姑娘,想践踏两只船,你……”
“重栾,你再闹我打你了!”杨青音推他,抬手便要上前,重栾倒也不躲,梗着脖子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他小时候,“哼,你如今越发能耐了,动不动还要打夫君,好啊,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我……”
杨青音看他一本正经装泼妇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又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