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洲灯会听起来倒像是看灯的集会,实则便是夜里看戏,像是某些地方的‘灯戏’。
重栾倒是不爱看戏,可他知道杨青音喜欢,自然是要带她去看的。
杨青音只道女装有些不方便,便换了男装,英姿飒爽,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了。
重栾也不知是何时得了这样的习惯,喜欢同杨青音穿着同色配饰的衣物。
就比如现在,两人皆穿了一袭淡蓝色的竹纹长袍,轻纱外罩,玉带轻扬,倒有几分不容于世的翩然之态。
两人携同出行,正如一对谦谦如玉的公子,举手投足之间,眉眼生辉,一颦一笑都是绝代风华。
如今刚刚入夜,集市小摊都摆了出来,杨青音未曾尝过这里的特色,便样样都想来点,重栾则是十分配合地在后面付钱。
二人行至一处卖凉粉之人面前,那凉粉摊主还调笑道:“你们是南城书院的吧?”
杨青音眨眨眼,点头。
“怪不得,看你们便像读书人,只不过感情这般好,还真是难得。”
杨青音讪讪发笑,看向一侧重栾时,他已然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那卖凉粉的大哥手里。
正在那摊主吃惊之时,重栾却凑近了提醒道:“老板,这并非是我朋友。”
老板有些懵,“啊?公……公子?”
他勾唇一笑,一字一句地道:“是我娘子。”
老板瞪大了眼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似得,半晌才喃喃接口,“什……什么?!娘子?!”
杨青音有些恼怒地怼了他一下,重栾低笑一声,这才同她一起离开。
今日是几个月以来难得的集会,所以人来人往地也十分密集。重栾紧紧拉着杨青音,生怕她与自己走散,可杨青音也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竟撞到了前面的一位妇人,焦急之下,手也无处安放,竟还碰到了那人的屁股。
“诶呦!这谁啊?!哪个不要脸的?!”那妇人扶着屁股回头,便见到了一脸茫然的杨青音。
她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占老娘便宜是吧?!长得人模人样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越说声音越大,周围也突然涌出了不少人,对杨青音和重栾指指点点的。
重栾忙将杨青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轻声安抚后,才同那妇人赔礼,“是我家娘子不好,可她也不是故意的,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他话音一落,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暖玉递给了那妇人,妇人收下后,才又疑惑地打量他们一眼后离开了。
杨青音松了口气,刚想同重栾说话,身侧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重公子,重夫人。”
杨青音回身,眼前之人也并非别人,而是那吴天的妹妹吴发儿。
杨青音不由看向一侧的重栾,有些不是滋味。
好一个翩翩公子,在这等人潮汹涌的时候,都被人发现了,还真是有够惹眼。
那吴发儿同二人行礼后,目光赤裸裸地落在了重栾身上,轻声道:“哥哥包了一搜画船来供给表演灯戏,不如二位同我一起到船上,何必在这里挤来挤去?”
她话音一落,杨青音便侧头看向了重栾,重栾沉吟片刻,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发儿听他答应下来,高兴得喜笑颜开,声音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既是如此,那请公子随我来。”
杨青音和重栾跟在她的身后,她不由看向身侧重栾,小声抱怨道:“瞧瞧把她高兴的,倒像是看不见我这个人似的。”
重栾低声一笑,“怎么?娘子又吃醋了?”
杨青音冷哼一声,也不想理会他,待二人上了画船后,杨青音才发现,原来船上还有些旁的陌生的面孔。
这个吴天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又是一场鸿门宴?
她刚想到这里,吴天便请了二人落座,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一瞬后,便又退开,同重栾道:“您夫妻二位当真是好兴致,难得,委实难得。”
重栾一脸客气,“哪里,哪里。”
他话音一落,便拍了拍手,安排手下上了茶点和酒菜。
杨青音的目光落在那金玉制的杯盏上,微微愣然,到底是吴家家大业大,竟连酒盏都是这些金玉之器,即便是在皇宫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排场。
刚想到这里,身侧的重栾却突然提起侍从端来的酒壶,低声笑了起来。
杨青音侧头一看,却见重栾已然打开了酒壶盖去闻那酒了。
“这酒很香嘛,也不知是什么酒?我倒是从来没有闻过。”
他说着,又将酒壶盖放了回去,还细心地将酒壶摆正,递给那侍从。
他这举动,让杨青音也十分震惊,平日里的重栾虽有些肆意,可毕竟从前出身高贵,又有礼官常年教导,怎会做出这等失礼之事?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可腿却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杨青音大惊,重栾又暗暗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杨青音会意,没再多问。
那吴氏兄妹面面相觑,也有些疑惑,可吴发儿片刻之后便释怀了。
从前的李白不也爱饮酒么?不也是如此放荡不羁么?可皇上依然对他宠爱有加,还加官进爵。
说不定如今的重栾真正的性子就如李白一般呢。
酒过三巡后,桌上几人都有些微醺,吴发儿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吴天。
心道,给重栾下的那药,药效怎的还未曾发作,他如今看着倒还精神的很呢。
吴天暗暗摇头,也是疑惑。
正待想拿起酒壶问个明白时,重栾却先他一步拿起酒壶,又为他斟了杯酒,“吴兄,我与你相见恨晚,我娘子不能喝酒,便由我代劳再敬您一杯,如何?”
吴天如今眼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能再喝了……”
“哦?”重栾眉眼之间全无醉意,眼尾凌厉一扫,将酒杯‘咣当’一声放在桌上,“吴兄看来是不给我重某人这个面子了?”
“我……”
杨青音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重栾,又看了看自己杯中的酒,脑子里像突然闪过什么似得,瞬间犹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