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冰盼刚入内殿,便见瀚景帝撑起身子,坐在床榻边等着自己。
他似是特地命人给自己梳洗一番,整个人倒比未曾病的这许多时日,要好上许多。
他朝她招手,冰盼上前,给他行礼,“参见皇上。”
瀚景帝无奈地笑笑,“你还是不肯称自己为‘臣妾’。”
“我从来不是你的女人,何来‘臣妾’一说?”
瀚景帝咳了两声,“罢了,罢了,我向来拿你没办法。”他说着,便屏退了众人。
如今这内殿中,只有两人,瀚景帝才终于缓缓开口,“我知道,是你动的手。”
冰盼身体一僵,猛然抬头看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瀚景帝又继续道:“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你假装罢了,你日日过来,不过是想看我到底何时会死,是么?”
“呵呵,原来你也只是配合我演这场戏。”
冰盼冷眼看着他,“如何?现在可是要命人将我捉住,凌迟处死?”
瀚景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苦笑一笑,本就浑浊的双眸突然变得有些雾蒙蒙的,“我如何舍得?”
“我知道,你一直盼着我死,如此这般,你便能替他报仇了,你心里那人,始终是他……”
冰盼也不知为何,眼中一酸,差点掉下眼泪,“那你为何不能成全我们?!非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
“倘若我能放下,你一早便死在我的手里了,我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瀚景帝盯着她,见她落下泪来,抬手为她抹去脸上泪水,目光依旧初见温柔,“盼儿,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只一眼,最后一眼,别哭……”
“你为何,为何要这般?!”她哽咽问道。
瀚景帝猛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停了下来,“因为我欠你的,我想用尽所有,实现你最后的心愿……盼儿,我想听你唤我一声‘瀚哥哥’可好?只一声,我死也瞑目了……”
冰盼握紧了他的手,泪水滴在了上面,犹豫半晌终于开口,唤了他一声,“瀚哥哥……”
“呵呵,真好,盼儿,真好……咳咳……”
瀚景帝猛烈咳嗽一阵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冰盼颤着手合上了他的双眸,终是遏制不住大哭起来。
……
杨青音想的不错,瀚景帝果真传位于李明殊了,改年号为嘉元,世称瀚琮帝。
柳元洲接连几日,忙的都来不及回府,国中大丧,再加之新帝登基,已然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杨青音将冰盼接来自己的府中后,倒没看她如她想的那般高兴。
杨青音同她说了几次话,她也是敷衍回答,有些浑浑噩噩的。
终于,在第三日时,她已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
“娘亲一人在外面流浪,女儿怎能放心的下?”
冰盼摇摇头,轻声道:“你不知道,我与你爹爹曾经说好了,定然要游遍这中原的名山大川,如今他不再了,我便要代替他,看尽这世间美景。”
“可是……”
“你放心吧,我会隔些时日再给你们书信的。”
杨青音知道它向来我行我素,便不再劝阻,只得任由她去了。
只是冰盼离去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心那新登基的小皇帝。”
杨青音心一沉,终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大玥天子国丧三月,三个月后,整个大玥便是一派新景象。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已然打破了先前几月的压抑沉寂,焕然一新。
天子有前朝朝政,自然也要顾全后宫。于是,这许久未曾有过的选秀便又来了。
李明殊从前本就是这大玥皇城中一代风流人物,生得俊美,又稳重老成,从前选妃之时,便有些权臣挤破脑袋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府上,可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赶上选秀,自然是要凑一凑热闹的,一个个的都将此事提上日程,谨慎认真的很。
入夜,李明殊在乾元殿看着那选秀名单上的一众密密麻麻的名字后,不由揉了揉额头,淡淡地同一侧的高德全道:“朕是一国之君,本应得到这世间至姝才是。”
他话音一落,高德全便笑着道:“陛下说的是。”
李明殊突然眯了眯眼,将手中的奏折甩向桌案,冷声道:“庸脂俗粉。”
他说完,高德全忙凑上前,问道:“陛下,您想要什么样的,命底下的发大臣去找便是,不必烦忧。”
李明殊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
杨青音被召进宫时,犹豫几番,本想称病拒绝,可又怕众人说她柳府对新帝不尊,只得同高德全去了。
高德全自以为杨青音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在这宫外的一众夫人中,她当真是被接进宫中最多次的一人。
见她有些担忧地模样,忙解释道:“夫人莫怕,陛下只是念及夫人端庄秀丽,所以才想让您为选秀把关,老奴在宫中服侍了这么多年,您实为第一位被请进宫中评判选秀的夫人呢,实为府上无尚的荣耀。”
杨青音眉心微蹙,冷眼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高公公在宫中服侍了这许多年,若说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倒是半分不信。”
高德全又露出那恭谨的笑意,“老奴只是个内侍而已,又如何敢揣摩圣意?”
杨青音没再说话。
到了凤藻殿后,杨青音便见倚在小塌上看书的李明殊,俯身行礼后,李明殊倒像是没听到似的,只吩咐众人退去,只余两人在宫中。
杨青音皱了皱眉,直到一双明黄赤金朝靴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那一惯淡漠的声音竟也有丝丝暖意,“起身吧。”
“谢陛下。”
杨青音起身,微一抬头便又对上了他一双略带深意的眼眸,她忙撇开脸,心弦一紧。
“你可知朕要选秀之事?”
“妾身知晓。”
“那你说说,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的朕?”
杨青音刻意忽略那灼灼的目光,轻声道:“自然是品行兼优,蕙质兰心之人。”
“哦?”李明殊挑眉,又凑近了她些许,一字一句地道:“那夫人以为,自己算不算得上这样的女子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