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先尚书令的长女顾盼儿?”
“正是。”
杨青音歪头思忖了一会儿,才正色道:“此事一出,才听府上下人议论起她来,听闻当年是皇城中有名的美人儿,上门求亲的皇亲贵胄也不在少数,皇上甚至有意将她与太子赐婚……可没想到后来竟嫁给了宣王。”
杨青音叹息一声,但想到自己当年和齐思林的婚事被柳元洲生生拆开这样的前车之鉴,不禁问了一句,“难不成是五王爷也用了什么手段?”
她话音一落,柳元洲手执的黑子却‘砰’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杨青音一惊,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说错了话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娘子可是仍旧在意当年为夫用了手段拆散你和齐思林一事?”他垂下眼眸,遮住了情绪,淡淡反问。
“……”
果真不出她所料,眼前这位定然是又要多想了。
杨青音正想着捏着个说辞同他解释,却听柳元洲又道:“即便娘子怪我,我也不悔当年自己所做之事。”
杨青音惊了,他还能再理直气壮点么?
“人生在世,能得一可心之人委实难得,若当真‘万事随缘,不争不抢’任由命运摆布,那人生又有和意?又怎会有‘人定胜天’一说?娘子说是与不是?”
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好像是她不说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他便要在她脸上戳出个窟窿来似的。
“是,柳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小女子不敢有何异议。”她调笑着开口,有继续道:“只是柳大人,您可是忘了我们方才所说之人了?”
柳元洲冷哼一声,“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
杨青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明明方才还同运筹帷幄的诸葛孔明一般,这会儿倒像是个赌气赌气的孩子了,这个男人倒比女子还要多变。
“所以,那顾盼儿当年到底为何会嫁到宣王府?”杨青音拉回正题,疑惑问道。
“娘子方才倒有一处说中了关键。”
“你是说……皇上曾经欲将顾盼儿和太子殿下赐婚?”
柳元洲点点头,“陛下之所以想给二人赐婚,并非是旁人谏言,而是因为二人从前便是青梅竹马。”
“啊?”杨青音颇为震惊,认真回忆了一番李明栾如今那油光满面脑满肠肥的猥琐模样,实在是难以将‘郎骑竹马来’这样的词同他联系在一处。
“啧啧,男人上了年纪果真是变化极大的。”她说完,又上下打量了柳元洲一番,想了一下他是太子那般身材时的样子,一阵恶寒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如玉的指尖轻抵在她的额头,不悦地道:“不许乱想。”
杨青音点头,听柳元洲又继续道:“当年太子殿下染了病,钦天监的大臣怕他身上的病气冲撞了陛下,便将他送去宫外先尚书令处住了一段时日,自此之后二人便常常来往,所以在众人眼中俨然成了一对,陛下亦是如此认为。”
“可后来陛下有意赐婚,二人却似乎都不有些不愿,听闻太子亦是几次进宫同的陛下提及此事,他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他说到这里,杨青音又有些不解,“按理说,那时尚书令顾然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太子若当真存了夺权的心思,本应十分乐意这桩婚事才是,可为何拒绝了呢?难道……”杨青音仔细思索了一番,双眸微睁,“李明栾是为了以此掩人耳目,让皇后等人放松警惕?”
“正是如此,陛下过早册立太子,让李明栾处在众矢之的,给了他权利的同时,也将他最弱的地方暴露给了那些平日里居心叵测虎视眈眈之人。”柳元洲叹息一声,“皇权之争,血腥残酷,即便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也无法交心。”
杨青音从前倒是从未想过这些事,可如今却是细思极恐。
“所以,你的意思是顾盼儿早已与太子殿下串通一气,她做的这些,也是为了太子。”
柳元洲点点头,“极有可能,更何况,那五王爷似乎在府中并不重视这个王妃,反而是对那个女谋士十分宠爱,她虽无甚名分,可地位却不亚于顾盼儿。”
“原来如此。”
“那皇后那里无所察觉么?若是她也猜到了这些,那个顾盼儿岂不是有危险了?”
柳元洲薄唇微扯,淡淡一笑,“若是我猜的不错,皇后极有可能借这个机会直接处置了顾盼儿,届时太子那里便失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帮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
柳元洲将黑子放置在棋盘上的‘高目’一处,笑着道:“莫不如送太子个顺水人情,也好让他更进一步。如此一来,将皇后一党一网打尽便指日可待。”
“可那个顾盼儿在宣王府,你我皆是外人,有何办法呢?”杨青音倒是觉得那顾盼儿有些可怜。
爱上了皇家之人,便将自己的全部尽数付出了,哪怕是粉身碎骨,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杨青音如今已没什么心情和柳元洲对弈,眼见着他落子后将自己棋盘上的最后一块腹地鲸吞蚕食。
杨青音不禁发呆,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和柳元洲会不会有一日如同在这棋盘上对弈一般成了仇敌呢?
若是当真是如此,想必她也会落得与顾盼儿一般的下场吧,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柳元洲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一字一顿地道:“以命换命。”
连绵不断的雨水在黄昏时分总算停了,天边透出变化莫测色泽绚丽的晚霞,如同这大玥皇城中波诡云谲的政局一般。
柳元洲此刻被皇上召入了宫中,听闻是要和几个大臣一起商议都江堰水渠一事。杨青音叹息一声,将那精致瓷瓶中的桃花丹倒出来数了数,还剩下十五颗。
仔细算算,与墨魂约定的时日还剩下十五天。
她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为了不让柳元洲看出什么端倪,便一直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如平时一般,可是他不在时,却又是肝肠寸断……
“夫人,有客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