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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千金之弈

后敏慧,善弈。武德十八年秋月,于洛都设残棋之比,曰:“有胜者,赏千金美婢。”众人皆趋之。

残局尽显天下之势,后意欲借此残局,以延天下之士,解代之危殆。然残棋之难,未尝有人可破。上至,以十元解厄之法,北上突围,终破此局……

——《秋凉野史·安朝·孝慧仁皇后纪》

华灯初上,清平街上拥挤的人潮渐渐散去,唯独位于街头的城隍庙依旧聚集着大量的人群。代国公主以千金和美妾作赏而布下的棋局,短短三天便吸引了洛都城中尽半数的男性。

胤之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一个又一个沮丧的身影退出身来,里面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心中不由得感叹金钱和美色对于男人的诱惑是多么的强。

但是当他和狐印挤进人群之中时,却不免的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这个对弈之人并非是男人,而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女。胤之心中不禁愕然,难不成这金钱和美色的诱惑力竟然如此之大,不仅男人对其趋之若鹜,更有女子苦苦追寻?

红裙少女的确是非常艰苦,芊芊素手中捏着的那枚小小白子仿佛有着千钧之力,每次的落子都让她疲惫异常,不多一会儿她的娇容上就沁出了点点汗滴。而黑方却是一名侍婢正在执棋,她落子的指令则是来自于另一名侍婢在马车与棋盘间的来回传递。

胤之自然知道那深居在马车之中的人便是代国的栖霞公主,可是他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因为那名传递棋语的侍婢并不曾向栖霞公主说明白方是如何落子的,而只是单向传递着黑方落子的位置。这栖霞公主到底是何方高人,居然能不看彼方的棋况,自顾自下着原定的棋路?

此时他再望向棋盘,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黑方每次落子都看似死子,却总能绝境逢生;而白方每次落子都看似活子,但却如同作茧自缚。

虽然中上星位对于白方尚有一战之地,但是黑方在天元附近的征子却让白方不得不仓皇应对,而且黑方每在中腹落下一子,都给白方以死征的假象,一步步的引诱着白方与其在中腹绞杀。

胤之看到此不得不摇头微叹,他明白红衣女子的惜子爱势之心,可这样的残棋却不能有这两个危险的念头。若不在中腹陷自己于死地,再通过绝妙的解厄之法突破上路,是断断没有赢的希望。以退为进的道理自然人人都懂,但这局的精妙绝难之处却不在于此,而在于攻取上路的解厄之法。

但是!胤之看着眼前的棋局,却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这棋盘好像是……天下大势!?胤之难掩心中的震惊,再定睛一看棋盘,果然就是天下大势!

白棋的中腹就如同安国与代国,左有强秦、右有大齐、下有南楚,上有赵燕。可是左右及下皆是死路,唯独上方却是力量较为薄弱的环节,也便是白棋的活路。但是白棋若放弃中腹北上,便会面临着既失中腹又不得北的覆灭之险,可谓是九死一生。若是强守中腹,虽然可安于一时,但却逃脱不了一步步被蚕食的危险,就像钝刀杀人。

“啊!”胤之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惊呼出来,他的这一声惊叫不仅惹来众人的侧目,更让本来就苦苦支撑的红衣少女彻底败下阵来。

“你这人鬼叫什么?”红衣少女愤然站起身来,一脸愠色的对胤之怒斥道:“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观棋不语真君子?”

胤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歉然的对红衣少女作了一揖道:“在下孟浪了,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红衣少女却并不想接受胤之的道歉,此时她的娇容蒙上了一层寒霜,怒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只留下了尴尬不已的胤之呆滞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哈哈,小兄弟!别来无恙乎?”就在此时,胤之却闻一声爽朗的大笑从不远处传来,抬眼一望却是那日寿宴时向他问路的张奎。胤之心中也是一喜,连忙向大步走来的张奎抱了一拳道:“一别数日,想不到张将军还是如此的英气逼人!”

“哈哈,小兄弟此言差矣!俺张奎向来都是以德服人,从来不会逼人。”张奎咧着一嘴白牙,拍了拍胤之的肩膀朗声说道:“小兄弟今日前来是否为了下棋?若不是下棋,咱哥俩待会好好的喝上一杯。”

看着一个黑脸大汉突然冲过来搂着胤之,狐印立刻抵身上前,双手紧握住腰间的佩刀,虎视眈眈的大声对着那黑脸大汉斥道:“大胆!何来莽汉,还不快快放下我家殿……公子?”

胤之见狐印不由分说的准备拔刀而来,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张奎到是并不在意,他打量着气势汹汹的狐印,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接着便对胤之说道:“原来你叫电公子,你的侍从也是个好儿郎。”

对于张奎拆字解义的功夫,胤之苦笑的摇了摇头,而一旁的红衣女子似是看不下去了,低声轻啐道:“真是一对粗人!”

听见红衣女子把自己与张奎归于一类人,胤之的苦笑却是更盛了。张奎却毫不在意,他刚想与胤之继续攀谈几句,却听见一声轻咳从马车之中传来,倒是让这个笑容洋溢的张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立刻正经了起来。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种令行禁止的驭下之功倒是十分厉害,此时胤之的心灵对于这个栖霞公主又多了一层钦佩。只见他缓步走到马车前,隔着马车拜道:“胤之拜见代国栖霞公主殿下。”

“殿下不必多礼。”马车中传来了一声柔弱但不失威严的轻语,只见那柔声缓缓说道:“殿下若是不嫌弃本宫棋艺低劣的话,还望能赐教一局。”

“不敢!既然公主出言相邀,在下就献丑了。”胤之本来就对这盘棋局有着浓厚的兴趣,加之不忍拒绝公主的雅约,便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胤之走到了棋盘面前,对着执黑的婢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安然落座。

一旁的红衣少女见胤之款款而座,风度和气质倒是像极了翩翩浊世佳公子,加之俊朗的外表让他极具赏心悦目之感,红衣少女不禁感觉脸颊微微发烫。但她不知为何又想起先前少年的惊呼,不由得羞怒道:“装腔作势!”

可是这种羞怒并没有持续很久,红衣少女望向棋盘的美眸中便闪出了一丝诧异,接着便是震惊,最后竟是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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