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之前虞子衿给虞子昊打过电话,问他要不要回边城。
虞子昊说,他不回去了,他有朋友要去北京。
虞子昊的研究生考试,已经通过了,他说想给自己一个奖励,放个假。
虞子衿没有说什么,他是大哥,他想干什么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虞子衿没有提前预订车票,只有找人花高价在黄牛那里买了黑市票,比正常的票价高出一倍。
虞子衿虽然心痛也没有办法。
因为没有手机的原因,平时虞子衿也很少给虞朝云打电话,前段时间,虞子昊给虞子衿打过一次电话,说老爸的风湿病又犯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些没。
五月一号下午,虞子衿回到了边城的家。
虞朝云不知道虞子衿要回来,所以没去车站接。
因为手机的事,虞朝云觉得对虞子衿有所亏欠,有点怕面对虞子衿,所以几个月来,再怎么想念她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虞子衿看着虞朝云新添的白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杨也不在这里了,虞子衿觉得边城除了父亲,找不到回来的理由了。
虞子衿和母亲的关系还是那样,互不干涉,曹碧华当虞子衿是空气。
虞子衿找个一个机会,试着问虞朝云:
“爸,我们是一直都住在边城吗?我记得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好像是在一个偏远的农村?”
虞朝云躲避着虞子衿探寻的目光,避重就轻。
“小时候,你在你外婆家呆过,她们家在农村。”
“那是在哪里呢?”
虞子衿继续追问。
虞朝云无奈,只得说:
“白径县。”
白径县?
虞子衿喃喃喃自语。
那不是菁菁卓玛的家乡吗?
“我是在那里出生的吗?”
虞子衿继续追问。
虞朝云汗水都出来了,他擦了下头上的汗珠,皱着眉说: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正说着,曹碧华回来了,虞子衿也不好再多问。
虞朝云悄悄松了一口气。
虞子衿除了睡觉,就是看书,有时看看电视新闻。
电视新闻这几天全是关于SARS病毒的报道。
这是一种非典型性肺炎,以发热为首发和主要症状,伴有畏寒、肌肉酸痛、头痛、肌肉乏力、咳嗽、咽痛等,已经有很多感染SARS病毒死亡的案例。
最先发现SARS病毒,是在广市,由于相关部门没有经验,以为只是普通的肺病,没有采取隔离措施,也没有向上汇报。
后来随着死亡人数增加,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但是病毒已经向其他城市蔓延,现在已经引起世界卫生组织的高度重视。
民间传闻,板蓝根可以预防SARS病毒,于是,市场上的板蓝根一抢而空。
新闻里,每天都有病人,甚至是医务人员因感染SARS而失去生命的报道,虞子衿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惶恐不安。
虞朝云从外面回来,拿着一大袋板蓝根,他拿出一小包冲了一杯递给虞子衿:
“子衿,快喝,这个可以预防SARS病毒,我好不容易才花高价买来的。”
虞子衿喝完,心神不宁地对虞朝云说:
“爸,我要回学校去了,我看新闻里说,汽车站、火车站、机场,都采取了管控措施,每个人都要量体温,有发烧症状的都会被隔离了。我再不走,怕回不到学校了。”
虞朝云点了点头,SARS病毒蔓延速度之快,已经在全国引起恐慌,人人自危,但他总不能说不让虞子衿去上学吧!
虞朝云把板蓝根分了大半给虞子衿,叮嘱虞子衿要记得每天喝。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虞朝云拿起电话:
“喂?子昊啊,知道,看新闻了。子衿啊,她很好,放心吧,我们没什么事,你要注意身体,这几天就别出门了。”
“虞子昊打来的啊?”
虞子衿明知故问。
“嗯。他说现在情况很严重,我国大多数城市都已经发现疫情,他让我们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即使要出门,也要带口罩。”
虞朝云想到虞子衿还要去惠城,一脸担忧。
曹碧华从外面回来,递给虞子衿一样东西。
“这是几个医用口罩,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说完,她就往里面卧室去了。
虞朝云看着曹碧华的背影对虞子衿说:
“你妈还是关心你的。”
虞子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虞子衿在火车站看到了很多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还有配枪的警察在维持秩序。
所有乘客需要排队量体温,温度偏高有发烧症状的乘客,会被强制性地拉去隔离。
有些乘客不理解,火车站人流拥挤,声音嘈杂,场面稍微有点乱。
有一个穿高档西装的男乘客有发烧症状,但他却不愿意上医院的车。
医务人员耐心地给他解释,他情绪很激动,从包里拿了起一把手电筒,用尽力气狠狠地砸在医务人员的额头上。
年轻的医务人员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把她的白大褂染红了。
虞子衿觉得腿脚发软,一阵晕眩,摇晃了下,她赶紧扶着墙站好,再不往那边看,因为她晕血。
旁边的警察一脚踹过去,反手就把那个男乘客摔倒外地,快速地给他戴上手铐,让其他几个警察带走了。
警笛声让虞子衿感到害怕,心跳的频率一直不在正常的范围,所有的人都焦躁不安,她一路上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学校。
虞子衿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菁菁卓玛和她妈妈,直到看见她们都安好,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学校里也人心惶惶,医务室增加了很多护士,每天都要给同学们量体温,一旦有发热症状,就会马上采取隔离措施。
据说因为疑似SARS病毒的人太多,惠城所有医院都已经人满为患。
学校只好腾出一栋小楼,临时配备了设施,专门给有发烧症状的同学隔离用。
宁霜儿从北京回来的第六天,就发烧了。
学校马上就把她带去隔离。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人人都神色匆匆,面色严峻,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到一般。
宁霜儿被隔离后,虞子衿和菁菁卓玛、左一鸣、叶馨予都觉得很不安。
他们相约一起去探望宁霜儿,到了那栋小楼前,却被保安挡在了黄线外。
虞子衿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根本没有心思上课。
几天后,有人到教室来找虞子衿。
虞子衿认得那个人,她是学校行政处的老师,虞子衿忐忑地跟着她来到教室外面。
“宁霜儿想见你。”
行政处的老师开门见山。
虞子衿心跳加快,感觉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她怎么啦?”
虞子衿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宁霜儿家烤烧烤的时候,宁霜儿说的让虞子衿帮她照顾她奶奶的话。
老师神色凝重:
“她情况很不好,恐怕…就这两天了。”
虞子衿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走吧!”
老师扶住虞子衿,含着眼泪说。
虞子衿穿上隔离衣,跟着老师,来到隔离楼里。
宁霜儿穿着蓝色条纹的病人服装,躺在病床上,她眼睛深陷,那么憔悴消瘦,如果不是老师说那是宁霜儿,虞子衿差点没认出来。
虞子衿看着气息奄奄的宁霜儿,忍不住失声痛哭。
宁霜儿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坐起来,拉着虞子衿的手,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掉。
“子衿,我…我不行了,我不放心奶奶,之前我给你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事,请你帮我照顾我奶奶!”
宁霜儿说完这几句话,感觉特别累,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虞子衿心里很难过,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别说傻话,你自己快好起来,你的奶奶你自己照顾,我才不给你照顾呢!”
宁霜儿有点急了,喘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拽着虞子衿的手,指甲盖掐进了虞子衿的肉里,虞子衿却感一点觉不到疼。
“子衿,我…我…咳,咳,我真的不行了。答应我,帮我照顾我奶奶,求你了!”
虞子衿流着泪点了点头。
虞子衿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病房的了,只记得那天,她觉得特别悲凉。
第二天,阳光明媚,窗外的美人蕉艳丽得逼人眼。
虞子衿站在教室的窗户旁发呆,菁菁卓玛走过来流着泪告诉她:
“宁霜儿已经走了。”
虞子衿的背僵了一下,眼泪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