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看到的这片叫中寨,刚才走过的那一片叫新寨。”村长指着对面的房子介绍道。
吴望点头应允,问:“有中有新,怎么没有老寨吗?”
“有,在中寨后边的山上,不过山高林密,容易起雾,不经常看得到。”村长边说边走。
吴望放眼望去,只见中寨后边群山连绵,山上白茫茫一片,像雾又像云,就算青色山林偶尔露出一片,也是很快又被遮住了。
“快点走吧!”吴丁催促道。
村长引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脚下磨得发光发亮的石头路在沾了清晨的露水后显得更湿滑了。吴望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一个跟头栽倒在池塘里了。其他人则不以为意,大步大步地走,似乎就没放心上。
池塘很大,不知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他们走了一大截才到中段。离得越近,就越发现此处非同凡响。站那一看,吴望第一眼就觉得此处的屋顶明显与新寨不同。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那就是金碧辉煌。新寨的平房厝虽然也是成排成列,可门额窗框、屋脊垂带、山墙厝角等几乎是灰塑。最简单的就是起线,进而是各种线条状的花纹图案。比较复杂的,也只有彩绘的鸟兽人物、草木山水。
而中寨这里的这座连壁厝不仅仅是大,还在于它的巧。它的前面先是临水建了一面大型照壁正对大门,左右种有桃树予以拱卫,围着照壁墙面镶嵌着的一头石刻麒麟,它呈龙头马蹄状,背负八卦纹饰,脚踏怒涛,头顶云天,有回首飞奔之势。由于照壁的缘故,吴望无法直视府第的情况,但从池塘中段这里远眺它的屋顶,则可发现它在灰塑彩绘的基础上大量采用了嵌瓷工艺。
所谓嵌瓷,就是将瓷碗、瓷盘敲碎后再修剪,然后一片片、一条条对合泥坯进行面层嵌贴。由于瓷质瓷釉都经高温烧制而成,所以嵌瓷后的作品形象生动,历久而不变形不退色。也因为这样,塑在屋顶山墙上的各种神仙瑞兽和人物,就经常看起来色彩斑斓、细致精巧。基于此,眼前的连壁厝在璀璨的阳光下,愈发显得雍容华贵。
“这么大型的府第式民居,是谁的?堪称土豪啊!”吴望由衷的发自内心感叹道。
“这是解放前村里一大户人家的,由于战争的缘故,其族人因逃难都四散了,至今也没人回来认领。所以,村办公的场所就设在里边,原来的宗祠现在也是全村的宗祠。走,咱们从这边的虎门进。”村长淡淡地介绍道,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循着村长的脚印,吴望等人离了塘边移步到照壁后边。此时,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府第宅门前依然是一块大阳埕,除了中间几棵花草外,到处空空荡荡。一道照壁分出了内外围,这更是显得这地方大得出奇。
“这里到底多大呀!”吴望只从书本里了解过府第式民居很大,但从未想像过它会有这么大,他看得有点傻眼了。
“这座建筑占地六千多平方米,后边还有不少呢,你以后自己去体验下。”村长微微一笑,说,他继而招呼众人跟上步伐:“来,咱们走这边的虎门。”
吴望跟着踏进了一个挑檐式门楼,一路走一路瞧,忙得首尾不顾,只剩下点头的份。自进了虎门的火巷,火巷里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左边是夯土墙上精巧的窗棂,右边是气派的联排红漆木门,屋顶上的嵌瓷石雕更是美轮美奂。内容上独具匠心,手艺上巧夺天工,如此别具一格,整座建筑富有艺术气息。
“这地方简直是一个鲜活的艺术宝库。”吴望慨然而道。
村长听了直摇头,说:“什么艺术不艺术,搞得再漂亮也没用,这里不兴这个。”
吴望想不到这里居然放着一座文化的宝藏而不挖掘,不过从其地理位置和经济发展层面来考虑,这其中或许也有深层的原因。也兴许是这个,这里才能保存着其独特的面貌。世间万物无不是如此,皆无法得其两面而存。
“到了,那里就是宗祠。”村长走在前头介绍道。
吴望循声望去,眼前的宗祠红墙黄瓦,门外上有两座石狮子,威武雄浑,雕工十分精湛。而其身后四周的青花石雕,为人物,为花树,也是精美绝伦。与之遥相呼应是门楼上的嵌瓷,一组双龙戏珠,线条粗狂有力,构图气势雄伟,色彩晶莹绚丽。整个造型上极具特色,又浑然一体。
“吴起,你们果然会跑这里来。”
正当大家为人来人往的宗祠所吸引时,一温柔动听的声音引起了吴望的注意。这一眼看去,让他心头顿时为之一动。两道清朗的远山眉,一双大眼如梦如雾,红润的唇角微微翘着,那笑容干净甜美就笑春天里的一道清风,轻轻拂过杨柳。
“老师好!”吴起等人一见到这清新脱俗的女人时竟然都变得拘谨起来。
“夏老师,这---------”村长看到村小学里的支教夏老师走过来了,便关心问道。
经过交谈才得知,原来这个时间段是村小学的上课时间,她一直在等吴起几个人去上课。不过,眼见上课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吴起几个人还没来。她寻思村里祠堂这边这么热闹,这几个顽皮分子九成是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了。所以,她一直在这边等,结果还真是被猜中了。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不好好读书,就净想着玩,赶紧回去上课。”村长严厉地骂道。
吴起几个见村长生气了,一个个吓得不敢抬头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应允回学校上课。
“夏老师,辛苦你了。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太顽皮了,都怪家里没有好好管教他们,我回头一定跟他们家里人谈谈。难得你愿意来我们村里支教,他们也太不懂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村长一边用厉语呵斥一边用轻声道歉,看得出,他对这位夏老师很敬重。
夏老师知道村长关心教育,对于他的支持,她说:“教小孩子总是需要点耐心的,家长的工作还是我来做吧!毕竟小孩子的情况我最了解。”
“这样啊!那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这会先去开会。”村长叮嘱道。
“好的,你忙你的。”夏老师轻轻的点了点头,那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
村长交待完扭头就要进宗祠,吴望紧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不曾想,吴望走不到两步,他就被拦在门槛外了。
“非吴氏各房主事不得入内。”门外一瘦小的老头子伸手阻拦道,那手里还夹着一根香烟不断哆嗦。
吴望对此无奈,只能止步在大门外看着村长的身影。
走在前头的村长似乎察觉到这一情况,立马回身说:“老戌,忘了向你介绍了,这位是来接替方山工作的。小吴啊!我一时疏忽没注意,你不能跟我进来。我找个人先让他带你去安顿下来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吴望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表示异议,只管点头应允。
“夏老师,你帮我把吴望带过去村委会的东面房安顿下来吧!”村长见夏老师还没走就开腔道。
“这,我还有课呢!”夏老师看着吴望表示为难。
“就耽误一下下,再说了,吴望是来支农的,也是大学生,你们应该有话题,有时间好好聊聊。”
村长说的很直接,并没有给夏老师商量的余地。临转身时,他还不忘记给吴望使眼色。吴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村长不仅关心教育,还很关心老师的生活。
“嘎吱嘎吱-------”
宗祠厚重的木门在一阵沉沉的门轴声中稳稳关上了,但见门板上两位金漆门神威武庄严,一位执鞭,一位执锏,想必是那唐朝开国功臣尉迟恭和秦叔宝。这尉迟恭在画师笔下,黑脸膛,髯满口,浓眉虎眼狰狞貌,一把钢鞭杀气高。罡煞如此,定是兵见愁,鬼见跑。而秦叔宝在画师笔下,则是五绺黑髯挂嘴角,弓箭壶挂在当腰。手执斧钺及铁锏,威风凛凛显英豪。“昔为开国将,今作镇宅神”,两位门神相向而立,威武庄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吴望见自己被拒门外,他也乐意图个清闲,回身自我介绍道:“我叫吴望,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指教,夏老师。”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夏思雨好了,咱们以后互相学习!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地方可不容易待,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好多都是来了走,走了来。”夏思雨提醒道。
吴望看着她那娇俏的脸庞上一脸严肃,想是那自己早前遇到过的那些事。如今,他的心里已是打过好几次预防针了。
“我知道,我见过了。”吴望微笑着点了点头。
夏思雨起初以为对方是在故作轻松,但是在看到他脸角上的颜料痕迹和满身的伤痕时,她突然想起李九天在出去接他时失踪的消息。由此来猜测,他们应该是碰上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了,夏思雨一时有点明白吴望那轻松一笑的意思了。
“走吧!我带你先去住下来。”夏思雨嫣然一笑。
吴望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走喽!走喽!大哥哥,我以后就去村委找你玩。”小吴起带着三个伙伴围在老师身边疯前乐后地跑。
“怎么!你们都认识了。”夏思雨走在前头显得很惊讶。
吴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多亏了他们爷孙俩,我现在才能站着跟你说话,这过程实在是太过于惊险了。”
“原来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似乎有别于以往其他人,你得将这一段跟我好好说一说。”夏思雨突然对吴望的过往产生了兴趣。
“这个没有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吴望觉得自己的身上又有了青春的气息,不像自己刚进村那会,总觉得到处都死气沉沉,毫无活力。他看着眼前长相清纯、外表高冷的夏思雨,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不会是火烧宫唯一的美人吧!那我不是要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