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依然是荒野,走到哪里怎么看都几乎是一个样。而吴起走在前头,那行动就跟猎犬一样灵活,到什么地方该干什么,他压根没有做错的。吴望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亦步亦趋,总体上算是得当。只是自己肢体无法协调,以至于有时行动跟不上头脑里的想法。渐渐的,吴望的步伐要落后许多。
“大哥哥,快点,就在前面了。”吴起看着吴望动作慢吞吞地,着急地催促道。
吴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他连回应的精力也都没有了,他是靠吃奶的力气在坚持。吴起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只好折身返回,用手顶着吴望的后背去推着他走动。尽管如此,吴望依然一走一顿,只觉得自己喉咙里气若游丝,连个呼吸都相当困难了。
“看到前面的屋顶没有?咱们到了。”吴起在后头喊道。
这久违的话语有如旱天打雷,让吴望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吐着大舌头瞄了一眼前方上空,只见树叶随风摇摆,一屋脊上的八仙过海钳瓷在夜空与薄雾中忽隐忽现。
“别看了,快过去。”吴起在后头催促道。
吴望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挪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在艰难绕过一道茂密的竹林屏障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脚下一石板小路掩盖在荒草中弯弯曲曲通向了一古老房子。房子是潮汕地区简单的单厝式,与成名已早的“四点金”“下山虎”相比有很大的区别。霎一看,或许会以为是深山里的普通民居,惟有大门上的牌匾能显示出它的身份来-----三山国王。
三山国王是一种古老的宗教信仰,肇迹于混乱的隋唐时期,是一个地区的守护神。想到这里,吴望一时就明白吴起口中所说的老爷宫了。这老爷宫虽然形制简单,但是无形中却有一股威慑力。它大门居中,扇户全开,远远看去,黑乎乎的门洞就像一张神兽的嘴巴,可以吞噬一切靠近的东西。大门左右两边各竖着两根石柱子,石柱粗旷高耸,威武挺拔,于黑暗之中带着冰冷,这则似神兽尖长獠牙上的寒意。而灰瓦上的双窗则有如眼睛,在山林的薄雾里凝聚着最凶猛的精光。老爷宫,其貌不扬,其状却似九天神兽,于静止中散发出斗气,足以让来犯的鬼怪退避三舍。
“快进去。”
吴起拖着看得发愣的吴望赶紧向老爷宫走去,他对于这里早已见怪不怪了。现下,他最担心的就是尸鬼再次出现要把它捉了去。因此,他一言不发直拉着吴望不放。看着宫门近在眼前,吴起的内心愈发兴奋。
“等等!会不会太安静了?”吴望觉得四周静得吓人,脚下的步伐不由得迟疑起来。末了,他又问道:“以往你爷爷是在外边还是里边等你呢?”
这句多余的话语似乎提醒了吴起,他想了想回应道:“我记得是在外边。”
“那这会怎么。。。。”吴望的内心此时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吴起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变,他一想到爷爷会不会遭遇不测了,整个人立马慌了神。正要大声呼喊,却被吴望一把拉了过去捂住嘴巴。
“不要慌!咱们先看看再说,万事以稳为主,不要冲动。”吴望附在吴起的耳边说道。
吴起起初小有挣扎,动了一会就安静了,他知道自己一时着急了。冷静下来后,吴望捂住自己的手很快也跟着放了下来。
“大哥哥,那现在怎么办?”
“走,咱们到庙里看看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吴望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前头,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他却发现有个白色的影子借着夜色悄无声息溜进了宫里。如此诡异的现象,吴望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吴起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问:“我刚才好像看见什么东西跑进宫里了,你有看到吗?”
听到吴起也这么问,吴望不由得眉头直皱,说:“速度太快,光线太暗,看不清,不知是啥!”
“会不会是爷爷!”吴起弱弱地问。
吴望听了直摇头,说:“你自己都看不准!我就更不行了。这事有点奇怪,咱们小心点,你跟在我后边。”
吴望拉着吴起从青石小道转到了旁边的草丛里,他打算从旁边绕过去。眼下的情况过于诡异,在没弄清事实前,他不想冒险,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假若刚才那个身影真的是吴起的爷爷,碍于目前局势,想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出来相迎。再说了,他手里有一把柴刀,要是有什么意外,刀可是不长眼的。俗话说“人怕人,鬼怕鬼”就是应的这个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草丛里相互拉扯着匍匐前进,越是靠近宫墙,他们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动静就招来子弹或者柴刀。因此,在夜色和薄雾的掩护下,他们在荒草里一刻也不敢大意,总是手轻心细。这样一来,他们爬的可不比乌龟轻松。两人好不容易爬到宫墙下,他们此时已经累得够呛。尽管如此,吴望还是赶紧打起老爷宫的主意来。他抬头一看,发现头顶上的窗户居然开得老高,就连他自己一米七几的苗条身材似乎也难以企及。如此奇特的窗户可并不常见,再加上他现在体力不济,这一时可难住了。
“我站你肩膀上去看看,我身子轻。”
吴起见吴望看着头顶上的窗户为难,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他平时跟其他人在村里走来窜去时就经常这样子玩,这对于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
对于吴起的提议,吴望觉得可行。吴起他本人长得贼瘦贼瘦的,就跟一只猴子似的,身体应无多少斤两,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搭个人梯不失为一个两全的办法。另外,窗下恰好有一株人头高的桂花可以作为掩护。所以,从头顶上这个窗口弄情报最为合适不过了。
两人一上一下相互配合,协力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那吴起果真没有什么斤两,吴望在下头还能勉强顶得住。不过,由于协调性差状态不好,两个人叠得歪歪斜斜,就跟微风中的柳絮一般左右摇摆。
“再往上点。”吴起边摸边说,他的手还够不着窗檐。
吴望在下边觉得自己的腰板已经挺得够直了,没想到居然还达不到要求。他强提一口气,使劲将吴起再往上顶了顶。
“往左一点。”吴起抓着窗檐喊道。、
吴望别无他法,他只能咬咬牙朝左边慢慢挪了挪。然而,却听得上头传来一声诧异声。
“什么情况?”
吴望极力压制情绪,避免自己乱了阵脚。他能感觉到吴起的身体这会在莫名的颤抖,那颤抖中所蕴藏的不安是恐惧。
“蛇,有蛇!”吴起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吴望在下边无法看到情况,然而当他听到有蛇时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忙说:“别动,别吓到它。”
吴起自己也懂得这个理,但是看着对方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以及那长长的蛇信,他不免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骨一阵冰凉。此时,他脚下的吴望内心也是纳闷不已,这都是什么节气了,野外怎么还会有蛇呢!
“什么蛇?”吴望小声问道。
“簸-箕-甲。”吴起紧张得不得了,他自己都感觉声音是从喉咙底出来的。
吴望听得糊涂,问:“颜色!”
“黑和白。”
当吴望听到这颜色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吴起所描述地,这不正合了银环蛇的特征么。此蛇奇毒无比,假若真被咬了一口,那只怕得去阎王爷那里应个到。
“不要动,别吓到它。”
吴望嘴里虽是这样说,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双脚有点力不从心了。尽管吴起身轻体瘦,但是自己的精力也经不起短时间内这么折腾。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脚软了,身子正不断往下缩。
站在上头的吴起也明显感觉到脚下不对劲,只不过他只能保持不动,其它的则不敢造次。那簸箕甲盘在窗口的木条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其架势就如蓄势待发中的猛兽一般,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出击。如果这会自己失去平衡,只怕还没倒下,那獠牙只怕瞬间就到自己脖子上了。然而,现实却并非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他越想保持静止就越不得静止,脚下吴望摇摇晃晃,他也觉着自己摇摇欲坠,而眼前的簸箕甲则在胶着中眼露凶光。
“休——”
空中此时突然传来一奇怪的口哨声,在静谧的雾夜里十分刺耳。吴起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盘在窗户木条上的簸箕甲瞬间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像一条离弦的箭一样朝着他急速窜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吴起瞬间就傻眼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