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娘被“灰围巾”女人挖苦了一顿,又迎头碰在推玉米秸的木车上。虽骂了人一顿,可心里还是堵的难受。
一进大门,就看见来生笑嘻嘻的逗着围栏里的鹅子玩。来生趴在围栏上手里拿着一截竹棍打的鹅子扑闪着翅膀嘎嘎嘎的一阵乱叫。来生娘看见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拽住来生的胳膊,就从围栏上拉下来。“要不是你,秀英不也找个喝墨水的早就嫁人了。”
“嘿嘿,嫁人,嫁人,好,我要吃喜糖喽。”
来生一边嘿嘿笑着,一边高兴的两手拍掌。
来生娘白楞了来生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斜楞着的两眼漾满了泪水。
时间回到二十五年前那个夜晚……
正值冬天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的更加阴冷。似乎就要下雪了。自己的肚子饿得又开始咕咕噜噜的响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隆起的大肚子,还有个把月就生了。再次为人母的喜悦使她有事没事总喜欢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啊宝啊地和他拉东说西。她自己感觉这次怀的一定是男胎。和当初怀秀英的感觉不同。怀秀英时饭量小,嘴里没有一点滋味,总是喜欢吃点辣的东西才勉强吃上点饭。而这次自己像从饿牢里逃出来,总是要吃很多的饭才能觉着饱。但相隔不一会,就又饿的饥肠辘辘的了。
每次吃饭,家里那口子总是板着脸:娘们家的,吃饭比个大爷们还要多。知不道的让人看见了,还心思饿了你好几天了呢。
“去去去,你懂得个屁。这次怀的是个男崽子。男崽饭量大着哩。
”秀英娘总是反驳道,
“当初怀秀英时,她动的时候就只是在肚子里顾雍顾雍。而这个男崽要动起来,拳打脚踢的准把我折腾的一阵心慌。”秀英娘叨叨着“赶明儿生了这个男娃,定要扬眉吐气一回。可不看家里小脚老婆子那个嫌弃的苦瓜脸了”
“整天里喉啦喉啦里好拉风箱一样,喘气都喘不匀和,还管东管西的,以为自己是大家主子呢”秀英娘一想起自己当初生秀英时喉啦婆婆一脸的嫌弃样,就气的牙根痒痒。
可是,尽管很生气,作为儿媳妇,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背地里发发牢骚,出出心口的闷气。秀英娘正想着,就听到小脚婆婆叫她。
“秀英娘,秀英娘”小老太太一边喘嘘嘘的叫着,一边颠着小脚一扭一扭的从东屋来到秀英家住的堂屋。
老太太穿着高领偏大襟老粗布棉袄,最上面的麻花纽扣上系着一个长方形细方格手帕。松垮的棉裤腿上打着绑带,脚穿三寸金莲黑色小脚鞋。一进屋,就坐在炉子跟前的交叉子上。
她把头一缩,缩进大襟棉袄的高领里,只露出灰白的有点秃的头顶和眼皮严重塌啦的两只小眼。活像一只立在石上两眼瞪视的秃鹫鹰。她双手揣进袖筒里,缩缩着身子,于是,满屋子就只听见喉啦喉啦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