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苍大陆东周王朝。
南苍大陆距离古族十分遥远,除非使用传送阵,否则普通人穷极一生都难以到达,可想而知,南苍大陆的地域是多么辽阔。
好在古元的父亲使用秘法撕裂虚空,将他传送到极远的南苍大陆,在他看来,越远的地方对于古元来说越是安全。
这一路走来,古元耳濡墨染了许多,心境渐渐平缓了下来,身体也放松了不少,因为他明白,现在怎么样都是无济于事,唯有的办法就是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这是周渊告诉他的,也是古元认为最正确的话。
一路颠簸,温度渐渐升高,积雪消化,再往前走,季节似乎不觉间变化,万物复苏,鸟语花香。
在朝阳跳出地平线的那一刹那,老马喘了两口粗气停了下来,两道身影先后从车内走出,正是周渊和古元。
抬头向前望去,古元一眼便看见了天际之上的云雾中,一座隐约浮现的高塔穿插其中。在那塔尖周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可怕力量,磅礴似如大海,不断向着四周拍打过来,即使站在地面上的古元,相隔万里之遥,都是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待到薄雾被风吹散时,塔尖的面貌彻底显露出来,在那光滑的塔面之上,似乎刻着一只红色巨鸟,每当云气拂过时,那只巨鸟仿佛在拍打翅膀一般,即将冲入天际,隐约间还能听到高亢的鸣啼!
“那就是我们周家的图腾,凤凰!”
周渊微微一笑道:“小家伙,是不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麻木的点了点头,古元暗自咂舌,内心早已震动不已,光是看了一眼就已经冷汗直流,那种压迫感让人心悸异常,古元不敢想象,如果站在那座塔前,那是怎样的感觉。
“那座塔的本体在东周城内,你在这里看到的只不过是一道虚影。”周渊拍了拍愣神的古元道。
“虚影?”
古元脸上满是震惊,两座城池相隔数万里,在如此遥远的地方依旧能感受到那座高塔之上的压抑气息,这种气势是何等的强大,这要是站在塔下,身体岂不是会被生生压爆?
“呵呵,那种威压并不是图腾虚影所散发来。”周渊看着后者那震惊的目光淡淡笑道。
古元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那是什么?”
在万腾界中,大大小小的家族不计其数,但是每个家族中都会供奉着自己的图腾,古族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所供奉的青龙图腾可谓说是天地间中极为强大的一类,但让古元疑惑的是,他在自家图腾的面前都不曾有过如此的压力。
虽说周家也同为上古种族,但是凤凰的压力难道比自家的青龙还要来的更加猛烈么?
看着若有所思的古元,周渊早已看透后者的心思,慢慢解释道:“那道虚影便是国运。”
“国运?”古元再次扫了一眼远方的巨塔,喃喃道。
“不错,图腾可以个人祭拜,也可以种族供奉,就好比你们古族。”周渊指着前方塔尖,耐心解释道,“当然,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王朝信仰,就比如现在的东周。”
“王朝信仰?”听到周渊此话,古元表情顿时一怔,前两种方式他心中自然知晓,唯独周渊提及的王朝信仰却让他有些不解。
“王朝信仰,便是以全国之力去尊崇一种图腾,这就是所谓的国运,也可以称之为王朝气运。”
“东周人口数以亿万计,如此庞大的人口,凝聚而出的凤凰虚影自然庞大,所释放而出的威压足以覆盖万里,所以你站在这里也能有所感受,自然也不足为奇。”
周渊大手一挥,直指一片山河,尊敬之意尽显脸庞。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压力,古元除了脸上震惊之余,心中也同样是惊涛骇浪。如此庞大的信仰之力,那种力量该是何等的恐怖,他仿佛已经看到远处的凤凰幻影振翅高飞,哪怕只需轻轻煽动一下羽翼,整片大陆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不过,就在古元震惊之余,周渊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回了现实。
“当然,这种力量仅限于东周城内,一旦有大敌临近,便可倾举国之力抵挡。所以,同等级王朝之间一般不会有所战乱,高等级王朝虽然有能力覆灭低等级的王朝,但低等王朝一旦释放信仰之力,就算高级王朝多少也会有些损伤,除非两朝之间有着深仇,否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战火的。”周渊淡淡解释道。
听得此话,古元神情却是有些黯然,这种力量要是能带出东周,几乎反手间便可灭掉侵犯古族的那股势力,他们古族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看着古元有些黯然的神色,周渊怎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是默默的站在古元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然后转身向着车内走去。
又是向前走了一天的路程,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待到第二天天亮之时,马车这才缓缓慢了下来。
太阳高照,烈日炎炎,炽热的温度烘烤着整片大地,南方景色虽然怡人,但这温度却是高了不少,正因如此,这里的植被却显得格外茂盛,这一路走来倒也见到不少采药人,这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自然也孕育出罕见的天材地宝。
马车停在一个小镇前,此处名为青苍镇,古元此行的目的地是南天城,而青苍镇便是南天城中的一个小镇,可以说此行的目的已经到了。
不过周渊并没有下车,而是将马车赶到了东南角的一个位置。那里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宅院,面积不大却有些格格不入,孤零零的立在镇外四五里的山脚下,让人倍感好奇。
马车刚到门前,却已听见小院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入鼻的还有那淡淡的酒香。
“小…小胖,赶紧开…开…开门……”
话音刚落,庭院的大门便是打开,一个硕大的脑袋从那门缝之中悄悄伸出。
此人面色黝黑,肥头大耳,一双小小的眯缝眼正滴溜溜的扫视着周渊和古元,时不时的把他那油腻的手指放在嘴中砸吧着,让人看着一阵恶寒。
“你还真在门口愣什么?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一声暴喝从院中再次传出。
那黑脸胖子也是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打开门,让出一条道来。
院内,青砖石瓦,看似简单但却有一种秘境安详的感觉。正中央摆着一张藤椅,在其上方坐着一个白发老者,只见他满脸微红,双眼惺忪,手里还拿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不时向嘴中送去,看面相早已烂醉。
在老者一旁,那个黑脸胖子盘腿而坐,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包子,正大口向嘴中塞去,不见咀嚼,便以下肚。而在他的身旁,却躺着一只似猪非猪,似狗非狗的小兽,也正大口吃着东西。
一老头,一胖子,一头猪……
看着眼前的情形,古元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的看向了一旁的周渊。
而周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对着藤椅上的白发老者道:“莫老头,人已经带来了。”
“哦?!”
那老者听得此话,惺忪的眼皮微微一抬,旋即望向了古元的方向。
盯着白发老者的投来的目光,古元的身体竟是不自觉的一震,那看似浑浊的双眸,竟然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精光,将古元的身体从上到下快速扫了一遍。
与此同时,古元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窥视了一番,就连五脏六腑都有着些许颤抖。那种被人看得通透的感觉,让古元心中一紧,仿佛发丝间飘落的灰尘,都尽数暴露在白发老者的眼底。
“啧啧,老头子可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白发老者说完直起身来,不过那双眸子却不曾移开半分,依旧是紧紧的盯着古元,片刻后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不错,古族有福,果然觉醒了一位神选者。”
“不过,这个身份可是让……”
话刚说一半,周渊脑门的青筋不由得跳了跳,连忙使了个眼色,上前打断了后者的话语,低声道:“莫老头,喝两杯狗尿还堵不住你的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发老头也是讪讪一笑,连忙拍了拍嘴巴,拿起葫芦咕咚咚的灌了几口,便不再说话。
看着后者悻悻的模样,周渊也是头疼,接着转身对着古元道:“这莫老头平时就喜欢喝酒,你别看他这幅邋遢模样,就连你父亲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这次营救你们古族他也出了不少力气。”
听得此话,古元神色猛地滞了滞,他的父亲作为古族族长,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以外外出,别人都是对他的父亲毕恭毕敬。而眼前的白发老者却是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那干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到,这让古元很难将其与所见到的强者联系到一起,诧异的同时,又被深深震撼。
“人不可貌相,你要记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周渊低头望向古元,语重心长道。
古元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脑中一直想着刚才那位老者口中所说的“神选者”。
周渊看着沉默的古元,旋即手掌一番,一枚古朴的戒指便是出现在掌心之中。那戒指通体青色,戒面刻有一个大大的“古”字,除此之外并没有特殊之处。
“古戒?!”看着眼前这枚青色的戒指,古元先是一愣,然后惊讶道。
将戒指递到古元手中,周渊点了点头,旋即感叹道:“这是你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里面有些东西,或许你能用的到。”
听得此话,古元的眼眶猛然一红,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戒指表面,入手的温润之感,让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这让古元想起与父亲分别的场面,他努力想要抓住什么,但现实偏偏让他失去这些。
想到这里,古元把戒指紧紧的攥在手心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却从身体表面向外溢出。
此情此景,周渊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拍着后者的肩膀道:“这段时间你便在这里修养,等到风声过去,你再来东周找我。”
话落,周渊对着藤椅上的白发老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门口走去,一声马啸随之入耳,接着马蹄踏地的声音由近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小娃娃,你过来。”
一道沙哑的声音入耳,古元这才回过神来,他压制体内翻涌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走到白发老者身前,弯腰抱拳恭声道:“晚辈古元,见过前辈。”
白发老者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大饮了一口酒道:“不错不错,古族又出了一个好苗子。”
他笑眯眯的打量着后者,待看到后者欲言又止的模样,怎能看不出古元心中所想,当即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是神选者?”
古元一怔,也没有意外,双眸中却是透漏着询问和疑惑的目光。
“你可知返祖?”白发老者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着,那张脸依旧通红,只不过那双眸子却显得不再浑浊。
“返祖?”古元有些不解,目光满是疑惑。
“古语云‘九重天,万腾界’,在上古时期,我们祖先还都是一介平民,每天只能祈祷天神赐予祥瑞,所以家家户户都加以供奉,再后来,人们为了表达更真心的虔诚,便把这些天神刻画在了身上,伴随自己一生,这就是图腾!”
“再往后,九重天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乱,所有天神互相争斗,厮杀,战乱,硬是把九重天打的只剩下三重天,而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便是三重天之一梵众天。”
“那一战极为惨烈,几乎所有天神纷纷陨落,没有陨落的也元气大伤,不久之后也难逃灭亡,侥幸活下来的也在寻求生存之法。”
“那他们找到了么?”一旁的古元听得入神,但却感到不可思议,不禁打断问道。
“嗯……”老者点点头道,“他们千方百计寻求生存之道,但万万没想到,原本在他们眼中最蝼蚁的存在,竟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您是说,人类?”古元的好奇心越来越重,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错,人类和野兽。”白发老者顿了顿,接着道:“野兽不用多说,他们体质更强,生命更久,所以大部分天神借身到了他们身上。而人类,只有一小部分选择借身,在当时的他们看来,人类的数量就这么多,去掉老弱病残也寥寥无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前辈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图腾是当年那些陨落天神的魂魄?!”古元张了张嘴巴,难以置信的听着刚才的话语,这也太扯了。
白发老者捏了捏胡须,脸庞变得严肃而凝重,低声道:“是也不是,这中间的事情太多,加上时间间隔太久,好多资料流失,所以现在的人已经不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了。”
“不过,虽然当时只有一小部分天神选择人类,但也是十分庞大的数量,所以仅剩下的三重天也改名为万腾界。”
在一旁,古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还是有些难以消化刚才所听到的一切,哪怕是古族,在他的眼里都是一个庞然大物,更何况这外面的世界。
“那返祖是什么呢?”古元细细品味着老者话中的世界,不由的问出心中疑惑。
白发老者笑了笑,又大口灌了一气酒,然后接着说道:“其实作为选择人类的这些天神,他们是最幸运的。虽说人类的身体和寿命都不行,但是人类的头脑很聪明,繁衍速度也快,所以蕴含灵魂的图腾既能快速繁衍,又能保持灵魂神智的清醒。反观那些野兽,虽然变得越来越强,但是头脑依旧笨拙,除了本能的吃喝,别无它用,除了高等的魔兽还能延续下去,其他的神魂早已消亡。”
“而返祖,也就是返璞归真,就是特定的时间內某些神魂开始苏醒,或者说神魂和特殊的体质契合,达到一种高度完美的状态,远古的神就可能重现人间,这就是返祖!”
“而你就是其中之一。”白发老者指着古元的脑门道。
“啊?我难道要变成天神了?!”咽了咽口水,古元感到自己脑袋大了好几圈,前两天还奔波逃亡,差点死在战火之中,现在有人告诉他自己是上古天神,戏剧性的一幕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一般。
砰!
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古元龇着牙,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眼前的金星让他一阵眩晕。
“谁告诉你马上要变成天神了?”白发老者收回手中那个巨大的酒葫芦,咳嗽两声道。
“这不刚才您说我拥有返祖体质么?”古元揉着脑袋,言语有些不满。
老者摇了摇头,品着嘴中的酒香,有些好笑道:“我说的是可能,可能明白了么?”
古元咧嘴讪讪一笑,前因后果大致也听得明白,如果这样来看的话,那么拥有返祖体质的人该是有着何等的潜力,那就不言而喻了。作为敌人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摧毁他,以免留下祸患。
“古族,上古十大种族之一,你们的图腾是青龙,青龙在远古九重天时期是一位战力十分强悍的天神,如果让你觉醒的话,后果可想而知。”白发老者砸吧着嘴顿了顿,接着道。
“可以说你们是被天神所选择的人,所眷顾的人,所以返祖之人统称为‘神选者’。”
古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隐隐感觉到体内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不过当古元仔细寻找时,那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虽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心里却莫名多出一种肯定,体内的东西不简单。
神选者虽好,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消受,古元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什么,当下问道:“古族被袭跟我有关系么?”
空气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安静,白发老者喝酒的葫芦突然一顿,不过也是稍纵即逝,古元并没有发觉古怪,老者抹了一把胡子,撇嘴不屑道:“你小子哪有这个本事惊动那些人物?”
“别多想了,该知道的东西你以后会知道的,但是现在你还是多多努力吧。”
默默的点了点头,古元没有过多言语,唯有那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声响。
院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那道单薄的身影之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古元紧咬着嘴唇,文弱且稚嫩的脸庞上,却是浮现出一抹严霜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