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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可惜我们是回不去了

丽丽姐和李叔叔一起坐在郑乐乐的对面,说出了他们思量了一天的话。

“孩子,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们都会支持和尊重你的。”平时忙于应酬却总是对郑乐乐笑眯眯的李叔叔今天的表情格外凝重,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模样。

郑乐乐陷入了思考中,她对父亲知之甚少,她的认知里根本没有父亲这一角色的存在,被称为她父亲的男人对她而言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

许久之后,在李叔叔和丽丽姐的注视下,郑乐乐摇了摇头,把头垂下来,声音很低很低地说道:“他都不认我那么多年了,应该是不喜欢我吧。”

丽丽姐看着郑乐乐难过的样子,又用眼神征求了李叔叔的意见。

只见李叔叔拉住了她的手,意欲想要阻止,但是丽丽姐忍不得憋着真相,终于说出了口:“其实你爸爸一直都很想见你的。”

原来郑乐乐的父亲多次想来探视郑乐乐,但都被张女士拒之门外,张女士甚至愿意给他钱让他再也不要来打扰她们的生活。多少次,她的父亲都只能在远处看着郑乐乐的身影默默叹息。

虽然现在的郑乐乐能够理解像张女士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失败的婚姻被她视为人生的污点也很正常,她不能原谅父亲也是秉承了她一贯有些偏执的性格,或者说,父亲是让她原本就偏执的性格变得更加难以改变的原因。

但是,在当时,年少的郑乐乐第一次有了对张女士的反抗心理,她瞒着张女士去送了她父亲最后一程,然后又瞒着张女士去加入了覃美丽的乐团。

李非第一次见到郑乐乐和一群不良少女在一起的时候,他拍了照片,准备去找丽丽姐告状,可是当他看到郑乐乐下台后拒绝和别人吃夜宵,然后崩溃大哭,在厕所里卸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如果今天面对亲人去世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呢?他会不会也会如此叛逆?想必他的叛逆可能不比郑乐乐好多少吧。

开始感觉郑乐乐挺可怜的之后,李非也不再和她作对了,她要安静,他就给她安静,不过她明显比来的时候更少说话,连之前会红着脸说的一些客套话,现在也很少说了,眼睛里经常流露出悲伤的样子,很像是以前被他救治过的受伤的小猫。

更让人觉得同情的郑乐乐的成绩缺越来越差。于是,李非决定要做一回救世主。

那天郑乐乐又请了病假,和老师说要去看医生,老师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凭着对郑乐乐之前的良好印象,提前放她走了。

李非算好了时间,正好赶上郑乐乐上场演唱。

在台上的郑乐乐画了一个浮夸的妆容,让他无法识别,他只是听出了她的声音,他自从知道她开始做两面派之后,就时不时来听她唱歌。

郑乐乐唱的是一首他平时经常听的摇滚歌曲,她不是一直嫌弃他很吵吗?自己却在这里唱!李非心里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

等郑乐乐卖力地唱完,下了后台,早早就挤过重重人群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李非一把拉住她就向外走,威胁她说要把她这样的行为告诉家长。

“我要是告诉你妈,你妈肯定毫不犹豫就把你捆在她身边,时时刻刻找人盯着你,你不是讨厌她吗?”

“你……”郑乐乐有些没有想到李非会来找她,他现在不是应该幸灾乐祸没有人和他对着干了吗?

“郑乐乐,和我回家吧。”

李非穿着和平时一样的校服,宽大的运动套装,在矮小的郑乐乐穿来完全撑不起来,而李非穿上却是像量身定做。

李非的语气里带着难有真诚和友善,可下一秒郑乐乐就准备往回走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现在是高三,你难道为了一次打击,完全放弃之前付出的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就此堕落吗?”

李非转身拉住她,郑乐乐想推开他,却无力施展,只能恶狠狠地瞪他。

李非那一刻完全进入了救世主的角色,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郑乐乐的头发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想要带她远离黑暗的沼泽。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之后,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成了死党了,郑乐乐成了李非的帮凶了,帮着他在家长面前树立良好形象,让他感觉她就是他最好的朋友,无关性别。

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一场场午后的雷阵雨冲刷着酷热的天气,李非、潘浩、张女士、丽丽姐在往后的一星期里都没能联系上郑乐乐,但是郑乐乐的朋友圈却更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看不出在哪个山头的照片,配文为“岁月静好”。

这张照片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微信、电话、短信纷至沓来,但郑乐乐谁也没有回复。

李非在和戴雨梦分手后,银行卡被解冻,工作也重新做回来了,生活的轨迹重新正常运作,可是他却在他乏味可陈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了恐慌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东西似的。

在一天天流逝又重新滋生紧张和焦灼中,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出现了。

“什么?张阿姨摔伤了要住院?”

李非从丽丽姐那里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单位的椅子上跳了起来。

郑乐乐一走了之之后最着急的人莫过于张女士了。在郑乐乐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张女士每天都寝食难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郑乐乐会那么决然地离开家,离开她所熟悉的一切,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是啊,我也是刚知道的,MISS张这几天都睡得不好,今天早上估计起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浑,在楼梯上踩空了,现在躺在医院呢,我现在去陪陪她。你下了班来看看吧。”

在丽丽姐说话的空档,李非已经跑出了单位,迎面而来的热风,让他原本在空调房里吹得冰凉的脸一下子懵住了,他喃喃自语地说道:“都怪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唉……”

李非一下班来不及吃饭就想去医院,结果堵车堵得半死,等他带着水果篮来到张女士病房时,丽丽姐正好外出帮张女士买点东西去了。

病房里只有李非和张女士。

“对不起,张阿姨,我还是没能联系到郑乐乐。”

“唉,那孩子可能还是没有原谅你吧。”

“对不起,张阿姨,那天的事我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李非,其实是阿姨对不起你。”此话一出,李非有些难以理解。

“……你千万别怀疑乐乐,给戴语梦打款的人是我。”

张女士其实早就想和李非解释清楚了,她担心李非对郑乐乐还是心存芥蒂。

“阿姨,你……”李非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我一直想让乐乐跟你在一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孩子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但是她又不敢和你说,这一次,我想那孩子应该是对你死心了。”张女士无奈地摇起了头。

李非稍稍迟疑了一下,用很不确定地的语气问道:

“乐乐亲口和您说过她喜欢我?”

“她把秘密都藏在床底下的储物盒里,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唉,那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死性子。”

“储物盒?”

“你可以去找找看的。”

张女士给了李非家里的钥匙,李非马上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病房,来到郑乐乐家里,从郑乐乐房间的床下面找到了一个有些生锈的储物盒。

储物盒没有上锁,很容易就打开了。

里面竟然都是些李非很熟悉的东西,包括他曾送给郑乐乐的生日礼物,他曾佩戴的校牌,他曾用过的笔记本……

郑乐乐什么时候干上回收旧物的活了?

李非好奇地将放在盒子最下面的一本笔记本拿了出来,笔记本的封面写着郑乐乐的名字,背面则是有些七七八八的涂鸦,有一大部分都出自李非之手,还有一小部分是郑乐乐添上的。

有意思,李非笑了,拿着本子颠了颠,又忍不住手痒放指尖转了起来,这是他上学时最喜欢干的。

这一转,便让李非看到了写在笔记本开口侧面的一行小字。

李非停了手,怔松了下,揉了揉眼睛,再次清楚地看到了那一个一个黑白分明的字组成的一句话:

李非,我喜欢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非翻开这本笔记本,唤起了久远的记忆。

高二文理分科,郑乐乐选择了文科,而李非选择了理科。

之前两人同班时候,丽丽姐难免会嘱咐郑乐乐让她监督着李非,这回分了班,郑乐乐管不到李非了,李非一度还挺高兴。

可是时间一长,李非又觉得挺没意思的,毕竟这么多年和郑乐乐相处下来,友谊深厚,所以每当郑乐乐抱着一堆不会做的数学题来找李非的时候,李非还挺乐意帮她解决的。

李非从小到大在数学方面都天赋异禀,做题速度一流,解题方法简单。

作为数学学渣的郑乐乐整理了一本数学错题集,把平时不会的题都记在上面,等到有空,就把本子往李非那里一塞,让他帮忙做完再换回来。

久而久之,这本错题集就成了他们之间互传消息的“书信”。

李非从小皮惯了,哪会一本正经地帮人,每次还给郑乐乐的笔记本不是多了几个涂鸦,就是非要在答案下面补上一句俏皮话,例如:这么简单都不会?

郑乐乐看到后通常会给李非回一句:“你还想不想抄英语报纸答案了?”

伸出了调皮小虎爪的李非只好收起爪子,乖乖当解题的大猫。

此时李非手里拿着的笔记本正是当年的错题本,无论是他自己的笔记还是郑乐乐的笔记,他都不会看错。

一直以来,他看错的,是郑乐乐的心。

覃美丽的老家是一个古村落,而且附近有当地比较有名的景点,所以这里的经济虽算不上发达,但单单靠农家乐和农家住宿也能混个不错的日子。

覃美丽家里做的主要就是住宿生意,一栋自盖三层小洋房留给自己住,另外还盖了一栋专门留做民宿。

民宿的生意主要是由覃美丽的爸爸和妈妈负责,覃美丽的哥哥早年就出门打工了,在附近的市里安家落户了,但碍于是倒插门女婿的关系,近些年没好意思把家里的两位老人接到市里去。两位老人也无所谓,觉得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继续生活着也没有什么差别。

郑乐乐跟随覃美丽来到她家的时候正值覃美丽的小侄女放暑假,覃美丽的哥哥嫂子正好带着小侄女回来探亲,二人一听说郑乐乐是老师,很是高兴,想顺便让郑乐乐监督一下小侄女的暑假作业。

这样的决定,小侄女的脸可马上就垮了下来,一想到好不容易放个假,来到一个新鲜的地方玩耍,兴头儿都还没过去呢,这时候就泼她凉水,让她面对暑假作业,她还不得把嘴翘得可以挂酱油瓶了?

“没关系,作业如果写得有效率点,我们可以学习和娱乐俩不误。”

在郑乐乐的安慰下,小侄女总算放心了,开开心心地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一顿晚饭吃下来,郑乐乐感受到了覃美丽家和谐的家庭氛围,家人之间虽然不常联系,但由血缘联系着的关系却是散发着淡淡的温馨。

晚饭结束后,覃美丽带郑乐乐去到村里能看到最多星星的地方,和她闲聊。

“我知道你也是想来散心的,我哥和嫂子说的话也是随便说说的,你大可不用当真。”

郑乐乐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是不是全家起了坏心眼想看小姑娘逗趣的表情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哥和嫂子都挺喜欢开玩笑的。小侄女也是很天真可爱。”

“现在这些读小学的孩子最幸福了啊。”

“是的啊,真是羡慕。”

“可惜我们是回不去了。”

郑乐乐拍了拍覃美丽的肩膀,没想到覃美丽突然推了她一把,飞快地说道:

“看,今天居然有流星。”

等郑乐乐抬头看的时候,流星连最后的一点尾巴都骤然而逝了。

覃美丽安慰她说:“没关系,这辈子还长着呢,总有机会看到的。”

“……”

是啊,这辈子还长着呢,今后会发生事情,我们都没法预料。

郑乐乐在心里突然默默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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