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天空被霞光印染的一层一层的。
院落一角,知羽正和应邀而来的江梦下着棋。
“这是盛都带来的名茶,唤为云尖,江公子,请用。”知羽让玉如他们退下了,院子里只有她和江梦两人说话。
“喝茶是次要,公主特意设下这棋局是想说?”江梦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若有所思的脸,在霞光下极其生动。
“黑子把白子困于其间,你这是要江某人远水去救近火?”江梦捏起一颗白子把一颗黑子吃了。
“皇室危矣,权臣当道,地方动荡,天下正值存亡之际。”知羽想利用的是怀州的势力。
“公主不知历史大潮不可逆么?”江梦敲了敲被困于中间的白子。
“若这天下不是我们徐氏一脉的,也不愿落入那周庆义的手里。”知羽目光聚焦在那颗白子中。
江梦双手抱胸,挑眉看她,“是这样么?公主知我爷爷与皇上的师生之情深,又知李太守之女与江家定了亲,莫不是想利用这个保住你们徐氏一脉?”
知羽自知理亏,脸上露出了难堪,“人为利益逐之,站哪一方都是有私心的,难道你想到的周庆义想不到吗?我没猜错的话,江家与李家的联姻,江家大公子去军营历练,这些江老早做好了打算留有了后路……”
话还没说完,江梦拍了拍掌,俯身近眼瞧她,“公主高见,只是江家从不惧威胁。”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眼前这个人盯着她的缘故,手里都冒了汗,“互取所需而已,我没想过威胁,我带太子来此地是最大的诚意,你爷爷不会猜不到。”
江梦看着这个眉头微皱着的女孩,一股认真劲儿,就像一个小孩在争辩的样子,明明小他两岁,可这般年纪已经不是小孩了。
“保住怀州是我所想的。”,江梦最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玉如走近后听见的是知羽在喃喃低语,“这人不把话说完,凡事都留有余地,太狡诈了。”
“主子,怎么了。”
知羽叹了口气,“无事,太子呢?”
“太子一直缠着江二公子身边那个叫江小林的护卫,对那些拳脚功夫好像很喜欢。”
“过几日我便要回都了,这小子也不多和我呆着。”
“太子出宫后对什么都新奇,宫里的生活太枯燥了。”玉如安慰道。
“这样也好。”,转念想想,这么小就出宫游学也是挺孤独的。
李秀秀和她说过怀州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古刹,除上香外还可观赏景色,在她回都之前要邀带她去游玩。
约好和李秀秀出游的日子到了,天微微亮,知羽就起身了,玉如已经收拾好了轻便的衣服,太子年幼就没带去,留下赵立陪他,刚带着玉如出了江家大门,只见江梦靠在马车门上,一旁的侍从昏昏欲睡的模样,李秀秀也刚到,正从马车处走过来。
“秀秀姐,让你费心了。”
“不碍事,是我邀你的,倒是麻烦了江梦。”李秀秀拉起她的手。
知羽看向江梦,江梦抬眼看她,看起来对昨晚的谈话丝毫不感到尴尬,“我也和你们去是爷爷的意思,他担心你们安危。”说完便转身跳进了他刚刚靠着的那辆马车。
“路程有点远,我们还是快出发吧。”李秀秀说完就拉着知羽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了闹市,车帘卷起,车窗外郁郁葱葱,炊烟缭绕着几栋民房。
“秀姐姐,你和那江大公子的婚期是不是快了?”知羽越想越觉得,李太守被暗算与周庆义有关系,江家和李秀秀应该知道内情,否则不会在李太守一离世就举兵起事。
只是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李太守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周庆义肯定也在计划着什么,如果能打乱他的计划获得李太守这股势力或许也不错?
“明年他就会回来与我成亲。”李秀秀害羞的回答。
“好奇秀姐姐是怎么与他相识的?”
李秀秀说她和江礼儿时是一块长大的,那时她爹爹还不是太守,还住在江家隔壁,江礼经常去她家找她爹爹学射箭,李太守特别喜欢江礼,好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她因而不喜欢江礼,但在久而久之相处下两人竟生出了好感。
原来江礼和李太守是同亲朋一般的关系,也难怪之后的江礼会恨极了周庆义。
说着说着就到了山脚下,到古刹还需下马车走一会山路,走在山路上观赏沿途的奇石古树也是一大趣事。
怪不得如此之多的诗赋是对着风景而咏,通往那古刹的途中知羽不由得看呆了,半时辰的路走了近一个时辰,知羽和李秀秀慢悠悠走在后面,江梦在前面带路,走的有点快,有时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她们,竟没失去耐心。
古刹建立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不知有多少年了,牌匾上写的苍岩寺都要看不出印记,约莫来的太早,寺外只有一个年轻和尚扫着地,走近里面,一个胡子花白的主持在佛像的一边打坐。
李秀秀说,这个古刹很灵验,世间有很多名士都来过此处上香。
和主持问安后,江梦就出去了,她和李秀秀跪在蒲团上。
知羽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主,请保佑我这一世能过我想过的生活。”
听到了秀秀离开的声音,知羽不知为何想再跪一会儿。
正准备离开时,“施主,留步。”,一边的主持对她说道,知羽看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条给她。
“主持,这是?”知羽不解。
“只是觉着与施主甚是投缘,这纸条独自看便可。”说完便坐回去了。
“知渝,这么长时间,你刚刚是不是在求如意郎君了?”李秀秀从大殿里出来等了一会儿。
知羽:“秀姐姐,别打趣我了,你肯定在求佛祖让你的江礼快回来和你成亲。”
李秀秀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她,用手帕掩嘴笑着。
“江梦走了?”知羽一出殿门便没见他。
“他说在四周转转,让我们先下山,他会赶上的。”
一行人准备离开时,知羽叫玉如陪她去一趟茅房。
知羽刚从茅房出来,便看见玉如晕倒在地上,“来人……”,话没说完,便有人用布捂住了她的嘴。
李秀秀等了许久觉着有些不安,便去找知羽,一进去就发现晕着的玉如,知羽也失踪了,着急得不行,而江梦回来一听消息就走了,便只好匆忙回府求助父亲。
绑架知羽的人带着面具,扛着她走了一会便丢马车上,知羽闷哼一声,马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达了有许多茅草屋的地方,进了其中一间,又把她丢在地上,那人把她嘴里的布拿开了。
“你是谁?又是出于何目的绑架我?”这一世才刚刚开始,绝不可慌乱,保住命比较重要。
那人蹲下来拍了拍她脸,知羽厌恶的撇开头,“这就要问江梦了,我与他积怨已久,终于等着一个落单的了。”
“告诉你,以我与江梦的交情,如果我受伤,江梦不会放过你的。”知羽要让这人相信她与江梦的关系不一般,或许可以不受皮肉之苦。
“这要看他愿不愿意来救你了,我已设好陷阱等着他来。”
那人说完就离开了,还不忘把布条塞回她嘴里,接着知羽还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透过窗子,天渐渐变黑了,知羽不安的情绪愈来愈强烈,觉着自己也太倒霉了,江梦的仇家怎么就找上她了,绳子用靠着的墙角磨了半天也没磨断。
夜晚,听见了头顶瓦片的轻微声响,抬头一看,江梦那张脸出现了,还对她做出了一个让她噤声的动作,知羽怨愤的看着他。
江梦通过房顶缓缓下来,立马到知羽身边替她拿走嘴里的布条,解开手上的脚上的绳子。
布条一拿开知羽便压制着声音脱口而出,“江梦你怎么回事,我招惹你了吗?害我至此。”
“有什么等出去后再说。”江梦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知羽怒气更盛了。
没办法,出去还是要靠他,江梦在窗子边看着外面,没多久就听见了脚步声。
江梦拉着她躺进了旁边的茅草推里,还抓了一把盖在他们身上。
知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梦身上,除了前世与周宗奕拥抱过,还没有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姿势,况且江梦也是个有名气的美男,有此等美色在面前应该谁都会紧张的吧,江梦的呼吸此刻喷在她脖子上,知羽只觉得痒痒的。
门被打开了,“糟糕!人呢?”为首的人说道。
“老大,看屋顶!”
“江梦这小子气死我了,肯定没走远,这附近仔细的搜,若天亮还没寻到,我们就离开怀州。”
一听到人都走了,知羽一把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呃…情况所致,公主,我失礼了,沿途都有我留下的记号,李太守应该会找到的。”江梦起来继续在窗边观察。
天渐渐亮了,果然如江梦所说,李太守带领的官兵找到了他们,而那些绑架她的人已不见踪影。
江梦说,她在客栈和他偶遇那日,他正好在跟踪他们,准备给官府报信,那是一群被通缉的盗匪,里面可能混还有敌国派出的细作,不久前连江家的藏书也盗走了,那次已经抓了几人,但还有几个人趁乱逃走,未想到会来如此一手。
回到江家,玉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她,其他人也余惊未平。
因这事耽误了一日,留在怀州已经没剩下什么时间了,休息一日后,便匆忙打包行李和笙儿、江老、李秀秀告别后出发回都了。
对于江梦,便当作遇见一个有趣的人吧,知羽不知为何,没勇气与他说声告别。
马车上,知羽想得竟不是笙儿舍不得她时哭得样子,而是那日在茅草推里江梦俊逸的脸和他的呼吸,知羽觉得自己好像不正常了,不该像一个思春少女一般,烦恼间打开那日主持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重走一世,为了却执念,红尘嚣嚣,重遇护你之良人。
这是说她这世还能遇到能所爱之人吗?
“大哥哥,阿姐已经走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江梦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