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宫,东观。
蔡邕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长叹道:“我室中藏书千万,而宫内藏书更是浩渺如云汉,人生苦短,何时能阅尽天下书?”
卢植在对面,轻轻笑道:“伯喈,书的价值不在多,在于能够快速流传。你家中藏书繁多,可是却难以传播,又笨又重,如今啊,抄书的雅事,如今再没有几个人去做了。”
卢植所在的尚书台,其实权力极重,既出诏令,又出政令,不仅主管朝臣选举,还拥有纠察、举劾、典案百官之权,更参预国家重大政事的谋议、决策,对朝政有着重大影响。但是六曹尚书,俸禄虽都一样,但每曹职权不同,别人都是忙着,就卢植自己所在的曹,闲的使人抓狂。因此,每日跑来东观看书,也没有人管他。
蔡邕道:“若藏书万千,却不学无术,仅仅作装点摆设,那和没有书有什么分别?”
卢植道:“说起来,我挺佩服这个张忠。外戚之中,他算是个异类。此人就是伯喈所言的不学无术之辈。却不知在哪里悟得印刷之法,每日变着法子印书,如今已经把东观的书籍,印了小半。过去一车才能拉完的木牍和竹简,如今薄薄几本就能装完。唉,时代变了,这书啊,以后都成了人人唾手可得的便宜物事了。”
蔡邕道:“子干,我总觉得,太容易得到的书,人是不会好好去读的。”
卢植摇头道:“每日书市牛车拉去的书籍,都被无数太学生,一阵哄抢就没有了。每日来购书的学子,都在洛阳城南翘首待他。你看我,虽说在尚书台负责客曹,可是现在大汉外患内忧,异族朝贺之事根本杳无音讯,每日闲的只想抓虱子。而张忠却忙的团团转,日日赶工,书籍印刷不断,从心而论,我是拍马都追不及啊。”
蔡邕想了想,确实如此。他问道:“这印刷之术,是不是被其垄断,才导致他每日以贩卖书籍赚钱,至今不绝?”
卢植道:“不然。据说司徒袁隗曾遣细作入印书坊偷师其法,事后总结发现,其实很简单,也不过写版、雕版、印刷、装订而已。只是不知何故,明明一模一样的工序,袁氏所印之书,比起张忠的书,价格高的吓人,低价则蚀本。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蔡邕道:“我也买过几本张忠那边作坊制作的书,看装订的确精美;而袁氏作坊的书,虽说装订方法一样,可是却没有张忠那边的书插图精美,真是怪哉,难道是因为大量战俘免费劳作的缘故?”
卢植摇头道:“肯定不是。我与袁隗攀谈,他说他家族作坊里的,都是收拢来的奴隶,也是不給工钱的。”
蔡邕一听,也是意外的惊讶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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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畔,战俘军管营。
张忠也对作坊里出的书,能够卖的这么便宜,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挠着头皮,想着这里面的奥妙。
印刷一本书,他曾经安排手最快的匠人,按照所有工序,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发现就算不給工匠发工钱,但是成本并不低。可是,为什么作坊里一大堆刚认识几个字的笨手笨脚粗汉子,一堆人只做一种工序,反而成本很低呢?
同样是织布,一百个人,把各个工序从头到尾做一遍,包括苎麻集中、漂白、绩纱、织布等完成一遍,出布要很久时间。可是一百个人分开来,集中、漂白、绩纱、织布,各做各的,却出布快了很多。这是什么缘故?
他拿出那本《农政集约化管理》,看看左右无人,慢慢看起来。难道说,这就是书中所述之高效管理?
战俘越来越多,随着秋季到来,造纸坊出产的草纸和书纸,越来越多;印刷的书,越来越多;编制的草帽越来越多;织出的粗布越来越多;开垦出的荒地也越来越多。
春天时,由于战乱,很多庶民宁愿流亡,也不肯种地,所以洛阳周围荒地很多。许多无主的荒地被张忠合并在一起,收归战俘军管营所有,安排了很多人进行垦荒。经过一个季节的侍弄,收获了很多秫秫。秫秫是粗粮,但是味道很好,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打碎了煮粥吃。
张忠在这一年,学会了组织战俘进行屯田,使用战俘营,进行了很多别人看不懂的布置,翻车和曲辕犁,得到了广泛应用,确保了洛阳、长安周围,“一遇天灾就人相食”的惨剧没再发生。
洛阳周围的道路,修得越来越好,又直又宽,且路面结实,中间高,两侧低,路边是排水沟,下雨也不会有污泥。
山上种了各种果树,也种植了大量的苎麻,过几年,可能产量会更高。
垒了无数道石堰,在洛水边上,圈出了大大小小很多个塘子,养了很多小鱼苗。
鱼塘上面,用竹子做的笼子里,养了鸡鸭。河水九曲,自三门峡之下,水流速度逐渐放缓,所以在洛阳北部,在河水靠近对岸的一侧,有着漫长的河滩地,养了很多山羊。
张忠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所以死板的按照“上古神书”的指导,严密的安排农林渔牧,结果布置的非常好,收成都超出了他的理想。
这还是第一年,估计过两年会更好。
至于皇子协说的什么“基础建设,一年投资,多年受益”等语,张忠觉得艰涩难懂,只当是他也在夸奖自己能干吧。
由于他的农政成就斐然,张忠得到了皇帝很多赏赐。许多州的刺史除了羡慕妒忌恨之外,还纷纷效仿,只是没有基础理论指导,成就不是很好。因此,张忠一举摘掉了不学无术的帽子,变成了精通种田之术的善之善者。
除了何进大将军府的属吏,有几位相当不服气之外,就连宫里的宦官和外郡的官吏,都认为司隶校尉张忠是天降英豪,治世之能臣。
近年新任的冀州刺史王芬,特意写信,问张忠具体的耕种技术,他要在冀州百废待兴的战场废墟上面,快速发展农政。张忠不知道如何回复,所以干脆连回信都没有,直接派了几个技术好的战俘过去,指导他们的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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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和朱儁,几乎同时扫荡了黄巾余部。
皇甫嵩斩杀了张宝,结束了冀州最大的一股反叛势力。
而朱儁,则是把孙夏的残余部队追杀的四散,投降了大部分。
黄巾之乱,经过轰轰烈烈的将近一年时间,至于烟消云散。黄巾军中,靠迷信起家的大多被杀或被俘,而许多真正有军事才华的人,则隐名埋姓,蛰伏起来。
天子见黄巾几本荡清,遂下诏,封赏了许多人。
骑都尉曹操,迁为济南相;
都乡侯皇甫嵩,迁为左车骑将军,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共八千户。
……
刘备,迁为洛阳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