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蕙质兰心
“你累了，睡一会儿吧。我去安排飞机。”彧文虽然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松开沈郁，沈郁缓缓转身，看着彧文的眼睛问：“你还愿意要我吗？要这样一个我吗？”
“我说过，我会等你。”
“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我希望我们的婚礼在我的家乡举行。”既然猜不透，既然逃不脱，既然心中的空白想找个人填补，那么就解救自己吧！对王亦翔彻底放手，再也不要给自己任何遐想的机会，她要展开自己新的生活。宝影需要，她也需要。
两个小时后，彧文带着沈郁、宝影跟布诺.蓝奇告别，老爷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只是笑呵呵的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再来回颠簸了，你们去吧。回来后，我会在英国补办一个婚礼。”
“爷爷，我有一个请求。”沈郁轻声说。
蓝奇看似慈祥地一笑，“哦？说来听听。”
“我们结婚在我的家乡举办就可以了，至于英国就省了吧。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跟彧文生活，过平淡的生活。”
“沈郁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老爷子打量着沈郁，沈郁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眼光，将手放进彧文的手中，说：“难道你不希望我跟彧文平平静静地生活吗？”
“彧文可以平静，但是你可能要辛苦一些。”蓝奇似乎意有所指，难道他是要把整个家业真的交给她不成？难道那天他给宝影说的话是真的？他观察她四年真的是看中她的蕙质兰心？
“你怎么会到我这里？”陈曦看见鞠永帅有些惊讶。
鞠永帅转首看见正在跟园艺师聊天的小曼，跟她打了声招呼，朝陈曦，哦不王亦翔使了个眼色，王亦翔跟着进去。鞠永帅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下敲着几案。看着王亦翔的眼睛却不说一句话。
王亦翔被看得心底发毛，“说吧，什么事？”
“沈郁要结婚了。”鞠永帅紧紧地锁住王亦翔的反应，王亦翔的似乎抽蓄了下，“你说什么？”
“你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该结婚了—”
“等一下！”王亦翔忽然跳起来，冲到他面前，吼道：“什么她要结婚了？她什么时候离的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离婚？”鞠永帅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他打开王亦翔的手，不解地问：“你们办理结婚手续了吗？”
“你在说什么？”王亦翔忽然觉得一定某个环节出了错误，他盯着鞠永帅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沈郁根本没有结婚？”
“******！”鞠永帅忽然一反常态咒骂一声，他跟着沈郁三年多了，竟然一直以为王亦翔知道沈郁单身，是个单身母亲，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个，王亦翔也从来没有问过。
“她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王亦翔颓然坐下，他蓦然想起四年前沈郁似乎抚着肚子说：“我们都很好。”我们？该死的！他怎么能够理解成她跟那个男人很好？怪不得沈郁难产时他打路瑞斯时他一脸的不解，原来他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鞠永帅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王亦翔抱住头闷闷地说：“不敢想！真的不敢想！我幻想过孩子是我的，但是我不能继续往下想！真的不能够！多少次我想过要看一眼孩子，但是—”
“你******！”鞠永帅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这些年来，沈郁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忙着公司的事情，想要骂那个要她怀孕又不负责任的男人，可不只是他一个人！
“她是不是很辛苦？”
“废话！”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自己是瞎子吗？你不是亲眼看着她生产的吗？你不是亲眼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你自己都没有一点感觉吗？******，你当时竟然转身就走，还不让我们告诉她！”
“是，我是瞎子，是聋子！我只是无法面对！你明白吗？”王亦翔忽然流泪了。
鞠永帅知道自己过火了，即便他知道又如何，只有徒增烦恼而已！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现在要结婚了。而且我觉得事情不太妙……”
“我们昨天刚见过面，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王亦翔想起沈郁早上还在他怀中，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已经决定嫁人了。
“你们刚见过面？”鞠永帅忽然打断他的话，“只是见见面吗？”
“我—我跟她上床了。”
“你还嫌害她不够吗？”鞠永帅一拳打过去，王亦翔没有躲闪。鞠永帅抓住他的衣领：“刚从你的床上起来就决定跟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结婚，你说会出什么事情？”
“她根本没有认出我，她不知道我整容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问得好！我让你调查韩映旭，结果如何？”
一天后，沈郁和宝影、彧文已经乘坐私人飞机回到家乡。不过彧文带的保镖让沈郁真的很头痛。“为什么在巴黎时并没有这些保镖？”
“有，只不过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彧文仍是很淡然的样子，似乎看出了沈郁的困惑。他笑道：“你放心，到了你的家乡他们会自动消失。”
记得小时候她曾说过：长大后要开着飞机接父母出去，现在她竟然乘坐着夫家的飞机回来了，生命究竟有多少巧合啊！时隔三年，她不仅带回个外国老公，还带回来个三岁的女儿！回到家才知道母亲病了，其实真正的恐怕是心病，这块心病只有沈郁才能治。看到沈郁漂亮的女儿和温文尔雅的彧文，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她这十几年来最担心的就是沈郁的终身大事啊！家里人只知道彧文家里很富有，至于富有到什么程度，沈郁没有说，也不愿意多说。
很久没有回家了，这次回来免不了访亲拜友，这是习俗不能避免也无法避免。大家都以为宝影是他们的女儿，这次回来是为了补办婚礼的。回来六天，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个屋子里住，一张大床上睡。每天晚上睡，宝影都赖在彧文怀里，但是第二天醒来都是沈郁躺在彧文怀中。只是在一起睡而已，没有多余的动作，反而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温馨与和谐。沈郁心中反而很享受，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平淡的家庭生活。
婚礼那天，来了几位意外之客—香枳一家外加王中良余光他们，当然，王亦翔没有来。沈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并没有告诉以前的任何朋友，她只想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她真的想要逃避，逃避以前。
“怎么，结婚也不说一声？”张倩上来就拉住沈郁的手，看见沈郁的父母尴尬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们差点成为亲家。为了避免旧事重提，香枳忙拉着张倩去看宝影。家乡的人只知道他们是沈郁的朋友，至于中间的千丝万缕，外人当然不知道，沈郁父母更不愿意多提，要不是他们一家的那种事情，沈郁怎么可能到现在才结婚？又怎么可能都了几年后带个私生女回来？但是今天是女儿结婚的大日子，而且彧文的各个方面似乎都在王亦翔之上，心里没有什么不平衡的。
“大嫂？”一个十三岁左右的漂亮小女孩甜甜地跟沈郁打招呼，沈郁的心砰然一动：跟王亦翔太像了。她转头四周瞄了一下，他没有来！她笑了一下：“进去坐吧。”
张倩看见宝影的第一眼怔了一下，拉住香枳，附在她的耳边问：“是亦翔的，是不是？”
香枳看了她一眼，一脸明知故问。
张倩低声骂：“亦翔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臭小子！”
“他并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是啊，知道了又如何？劝她把孩子拿下还是她生下孩子后继续纠缠不清？
香枳笑着低声问：“她长得跟沈郁很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只有我们家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睛。”张倩一脸神秘。
香枳打量着宝影的眼睛：“宝影的眼睛是很漂亮没有错，跟亦翔也像，但是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也太—”
“注意到她的眼球的颜色没有？”
“黑色的啊，没什么稀奇啊？”
“再仔细点。”
宝影看见香枳跑过来，阳光洒在她的眼眸上，眼球迅速变成墨绿色，香枳几乎叫了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抱住奔过来的宝影，但是没有想到刘延忽然从后面窜出来与宝影抱在一起！原来宝影看见的是刘延不是她！香枳撇撇嘴，“那么久没有见面了竟然还能够认得出！”
“你们家刘延还真是有眼光。”张倩忍不住笑。
“那是。”忽然又提醒张倩：“我估计沈郁好像还没有发现。因为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宝影的眼睛有什么特别，只说她的眼睛很像亦翔。”
“这也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才有，只有立夏正午的阳光下才看的出。”
“有那么神秘吗？还要立夏正午的阳光？那刚才没有阳光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知道？”
“别装神秘了，爱说不说。”香枳马上转移注意力，张倩忙拉住她，“我怕没机会跟沈郁说，再说沈郁好像更希望我装作不知的样子，只有告诉你，你再告诉她了。”
“看起来很重要的样子。”香枳和张倩走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说吧，很吊人胃口的。”
“你知道世界上最罕见的血型吗？”
“据说是RH什么的—”
“Rh阴性AB型血。现在我才明白沈郁为什么会血崩。”
“当然是她太操劳了。”
“那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宝影的血型是RH，沈郁怀孕时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让她吃一些安胎药可能就不会有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RH血型会影响生育？造成孕妇难产？”
“嗯。”
“那跟眼球的颜色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解释不清，这时家族遗传，我是生了亦翔中良告诉我才知道的。他的眼球在平常跟正常人一样，但是每年的立夏正午时刻就会变色。还有一点最重要的，通常只有AB血型的母亲跟RH阴性父亲才能生出RH血型的孩子，但是只传男孩，女孩的几率很小很小的，至少我们的家族史中是没有的，哦，不对，刚出现宝影这一个。”
“这也太神奇了吧？”香枳瞪大眼睛。
“我们家对不起沈郁，但愿她们母女永远幸福。”
“你不用自责了，沈郁在国外的一切基金费用虽然是以刘轩的名义转手的，但是真正的供资者是亦翔，何况他还让鞠永帅一直在她们母女旁边守护者，做得已经够多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不过你也别多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张倩叹了口气，“她哪里需要人照顾，就是她太独立了，亦翔和我们才会一直愧疚不安。”
傍晚时分，沈郁忽然看见鞠永帅从外面进来，奇怪，他怎么也来了？他应该在巴黎才对。
“怎么，不欢迎我？好歹也跟了你四年，结婚都不通知一声？”鞠永帅递上结婚礼物，然后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里面是韩映旭的资料，这是我跟亦翔送你的结婚礼物。”
沈郁一怔，她已经放弃了去追查，她只想一切顺其自然，何必把自己活得太累。这么多年，她已经够累的了。她叹口气，笑道：“谢谢你们的结婚礼物。他，他还好吧？”
“你想呢？”鞠永帅看着礼物，“怎么，不想打开吗？”
“我不想看了，不想再像过去那样生活。作为一个商人，总是疑神疑鬼，不敢有一点的放松—”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准备放弃这么多年的奋斗了吗？包括刚建立起来的海外市场？”鞠永帅侧目，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是，你现在身价倍增，哪里还需要奋斗？”
“你也调侃我？”就知道会有人说她傍大款，她一笑而过。她是个物质主义者，从前是，现在尤其是，她从来没有否认过。但是她从来没有因为物质而放弃自己的精神追求。
“现在哪敢！我还想混下去呢。”
沈郁带着他两个人走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两个人有点严肃地坐下，沈郁淡问：“说吧，你来肯定有事。”
“你喜欢彧文吗？”
“说出来你也不相信。”沈郁脸上现出幸福的光晕，“跟他在一起我很平静，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过平静的生活，曾经我也想过，哪怕只是嫁一个农夫，只要他能让我安静下来，我就嫁给他。无论哪个女人，都想有个家，尤其有了宝影，我想给她一个幸福的童年。你也知道，宝影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小孩，但是自从彧文跟她在一起后，她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快乐过。真的，看到她快乐，我觉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那你呢？你是为宝影结的婚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很平静，平静就是我对婚姻的追求。你说我只是为宝影结的婚吗？不是的，是为我自己。如果你还不能理解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沈郁站起来，“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吗？”
“你应该看一下我给你的韩映旭的资料。不过现在你不看似乎是明智的。”
“那我就不看了。”沈郁笑道，“走吧，一起出去吧。”
鞠永帅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以后呢？”
“以后？现在公司的总经理是你，你如果做得好我会轻松很多，当然公司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公司的我占的股份跟你五五平分。”
“你可真够大方的，看来你要真的隐退了。”
“不对，我的设计还是要搞的。这是我的追求，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沈郁很轻松地笑。
“你—你们已经—那个了吗？”
“嗯？”沈郁一怔知道他在问什么，“没有。”这几天她正好身上月事来，而且他们似乎还没有那种激情。
“只想单纯的在一起？”鞠永帅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呀？这是我的事吧？”沈郁有些生气，转身就走。鞠永帅忙跟上道歉，“沈郁，尽管你很生气，可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你不能随便—”
“你闭嘴！”沈郁冷冷地打断他，“现在你记住，我们也已经是夫妻了，你没有权力对我多说什么。还有，你为什么—”沈郁停顿了一下，“我一直都很怀疑，当年为什么那么巧合，我恰好碰到了你？这么多年公司一天天壮大，但是你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为什么，是什么值得你这么牺牲？你—”
“沈郁，你听我说—”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好，以后什么时候想听我说，再找我。”说完转身走了。沈郁心中忽然一动：“是他吗？是他让你在我身边吗？”
鞠永帅缓缓停下来，转头看着沈郁，“你以为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在国外生活这么久？他不放心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尽管你们已经结束了，尽管他也希望你能够在国外结婚成家，尽管他一直不知道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女儿，尽管你们几天前又阴错阳差地上过一次床，尽管—”
沈郁不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到底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陈曦？哈，我怎么就想不到？不是，不是我想不到，而是我不敢想。我们竟然还发生了关系，哈哈！”沈郁苦笑连连，“你来，是不是也是他的主意？”
鞠永帅不说话，沉默就是默认。沈郁摇摇头：“你放心，这次没有后遗症，我没有怀孕，也决定与过去彻底告别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有彧文和宝影已经足够了，你别再跟我说起以前，也别再跟我说他了，至于你现在，想留在公司，我就把我的股份与你五五平分，如果想要离开，我不强留，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沈郁，为什么现在你还不明白，问题没有出在这儿。是韩映旭，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追求你追了几乎四年，现在你要嫁人了，他却不哼一声，你不觉得有文章吗？”
“那些问题，我不想再想，也不愿再想了，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活得太累了。”
“你确定吗？”
沈郁闭上眼睛，然后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婚后，沈郁只在家留了四五天就离开了，这次家里人似乎都很满意，但是走时爸爸妈妈还是不愿意一起跟她一起出去转转。大家都以为这次沈郁是真的找到了幸福，因为彧文看起来是那么卓尔不群，温润如玉。但是沈郁心里却一直结着疙瘩，婚礼那天鞠永帅的话还在耳边，无论她怎么决定，但是她不能否定心里面还是有王亦翔，如果不是没有他，或许她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她更不会与一个长得相似的人上床。与过去彻底告别吗？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记忆是不可能删除的。感情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出，但是不会随时间的流转而彻底清除。跟彧文还是没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不知道彧文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每晚他们相拥而眠，在彼此的怀中醒来，她却如此知足。在他的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两人谈画画、设计，谈宝影，谈那些年轻时喜欢的现在却没有时间或者觉得根本不值一提的。原来静下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