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亥身着紫色衣袍,腰缠金玉带,带着满脸的风霜,正站在醉仙楼临近门口的宽大柜台前,静静的听着楼外的风雨。
忽然间,他的手动了。
他的手十分修长,比许多女人的手还要好看。
细长的手指飞快跳动,一颗颗黑色的算珠带着独特的节奏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双手不像在算账,倒像是在演奏一首优美的乐曲。
它仿佛就是为音乐而生,不论做什么,都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于耳。
“可惜了这双手。”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双手不曾弹过丝竹,朱亥也不喜欢任何曲子。
他唯一喜欢的声音是惨叫,尤其是人临死前的惨叫。
一个人临死前的惨叫声中,有恐惧,有绝望,也有希望,而朱亥喜欢的就是将那一丝丝希望给活活掐断。
只有这样,他才会兴奋到浑身战栗,才会浑身通透,才会每一根汗毛都舒服的松展开来。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如痴如醉。
所以,他干脆就住在了黑庭狱。
黑庭狱,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要犯。
这些犯人有着极为强大的修为,他们有的擅长精神诱惑,有的拥有强大的身体,非一般人能看守得住。
朱亥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来到黑庭狱的第一个晚上,就告诉所有犯人一个声音。
“打死我,你们就有可能获得自由。”
那一夜,黑庭狱内喧嚣震天。
那一夜,黑庭狱又寂寂无声。
那一夜,朱亥修长好看的双手成为黑庭狱内所有犯人的噩梦。
不论什么样的犯人,什么样的修为,什么样的武器,都被他这双手无情的打碎。
不仅武器、修为和身体被打碎,他们心中的那一丝希望也被活活掐断。
他一向喜欢掐断希望,就像掐住败者的脖子,眼睁睁的看着一丝丝气力从他的体内被抽出,直到他瘫软倒地,发出绝望的声响。
他才会恋恋不舍的松开双手。
此刻,他本应在黑庭狱中慢慢享受,而不是在这里算账。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亏大了,一共损失一千二百七十三两。”
他旁边立着沈朝晖,一个身着青色衣袍,腰缠玉带,身材精干的年轻人。
沈朝晖一直躬身垂手而立,神态恭谨有加。
当朱亥演奏乐曲时,他静静的听着。
当朱亥叹息时,他仍然一言不发,反而愈加恭敬专注的聆听。
果然,朱亥继续说道:“真是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再这么赔下去,即便是拿到了禹王珠也赚不回来啊。”
朱亥的话像极了与人闲聊时发的牢骚,年轻人的脸色却猛地一变,内心骤然张起来。
他只知道这次任务是争夺萧秋水身上的一件宝物,现在才知道这宝物就是禹王珠。
听到禹王珠,他就知道这次绝不是件普通的任务。
他开始担心起来。
他不是担心能不能夺得禹王珠,而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这世上凡是与禹王有关的任何人和物都是不凡的。
要知道,禹王正是如今传承了一千九百余年的大夏王朝的开创者,也是九州最后一位跨入仙人境的修行者。
禹王无疑是强大的修行者,也是一位神秘的修行者。
他的强大毋庸置疑,他神秘在于流传下来的许多传说,在于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的传说中那一副副截然不同的面貌,在于在无数故事里一模一样乘龙飞升的结局。
在其中的一个传说中,禹王珠便是开启禹王宫大门的大门。
禹王宫里有什么?没人知道,在过去的一千九百多年里从来没人能进去过。
即便是禹王珠,出现在修行界的时间也仅有三次。
纵然禹王珠再是宝贵,与现在的他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不过是刚刚踏入道种境的修行者而已,他只是想活下去。
一念及此,年轻人粗重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下来,内心的激动紧张也消失不见。
他的天资并不出众,性情太过谨小慎微,做事又瞻前顾后,注定无法活的像如流星一般耀眼。
他也从来没想过活的精彩绝伦,他只想活的更长久一些。
神魔卫中能够活得长久的人一向很少。
尤其是跟着朱亥出来一起做任务,能活下来的人,更少。
朱亥没有看身旁的沈朝晖一眼,感知却时刻笼罩着整座酒楼。
在他的神念中,不仅三楼的打斗能感知的一清二楚,身边年轻人的呼吸、心跳、血液经过瞬间的飙升后又恢复了正常速度的过程,也一滴不漏的映入他的心中。
能够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迅速冷静下来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份心性十分难得。
他很满意年轻人的表现,考较一般的问道:“你可知我们为何现在还不动手?”
沈朝晖思索了片刻,字斟句酌的说道:“大人自有思量,属下不敢多言!。”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允许你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属下就直说了!”沈朝晖躬身说道:“既然已经确定禹王珠在萧秋水身上,且地府的人已经出手,想必天庭的人也很快会出现,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神魔卫到时可以渔翁得利,这是其一。”
“其二,萧秋水是清虚门中有数的高手,纵然踏入死局,但谁先下手必然遭到他的强烈反击,死伤自然在所难免,我们最后动手既可以减少伤亡,削弱地府和天庭的势力,又避免了直面清虚门的压力。”
“不错,你很不错!”朱亥用愈发满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沈朝晖,“那其三又是什么?”
在朱亥的注视下,沈朝晖好像回到初入神魔卫试炼时被饥饿的狼妖盯上一样,浑身无数根寒毛陡然竖起,肌肉也变得僵硬,声音颤抖的说道:“属……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指点!”
朱亥没有言语,目光回转,望向楼外似乎藏着无数秘密的夜色。
夜色里,有人在漫天风雨中前行。
“走,我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