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念泽醒来,她再一次的真实的感受到了疼痛,这种疼痛反而让她惊喜,因为之前爬出洞穴的时候,自己的全身已经因为冻疮失去了知觉。
她慢慢的睁开双眼,试图适应强烈而又刺激的阳光。
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景观,古质的木香抢先钻进念泽的鼻子。
好香!
周围的木具陈设的恰到好处,摆放在床台上的瓷瓶里插着铃兰,是一种剧毒且又柔美的花朵。地板经过刻意的打扫显得干洁无暇,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很名贵,却没有透露出奢华的气息,与之前的沅江村相比,单单是这屋内就令人拍案叫绝。
等等,我的衣服呢?怎么只剩下内衣和绷带了?
“哎呀,你醒啦!”一个清朗的嗓音在房门响起。
“桃子姐………”看到来人的念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好像........
眼前的妇女和桃子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气质上桃子温柔内向,这名妇女清朗大方,让人很容易辨别二人只见的差别,但是单论身形而言,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确实是桃子的姐姐,叫我潇姐就好!”潇姐笑了,眼睛弯成两道弦月。
确实不是桃子姐,桃子姐从来都不会这样笑,念泽在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听桃子姐说她的姐姐应该早就在献祭的时候沉江而死了啊!为什么会好好的站在这里。这个村落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是桃子的朋友吧,详细情况我都听桃子说了呢,谢谢。”潇姐不等桃子开口,却显示弯下了腰。
“可我听桃子姐说,你已经………”
“呵呵,还不是和你们一样,老天开眼,捡回一套老命,也出不去,就留在了这个村子里。”潇姐将换洗的衣物放在床边,检查着念泽胸口和手上的绷带,“嗯,你需要静养,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胸口的肋骨骨折还要等等。”
“谢谢你们。”
“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真得感谢你啊,桃子能够得救,多亏了你。当初吧你送到皇甫医生那里的时候,他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检查到你还有脉搏的时候,他很惊讶呢。”
“皇甫医生?”念泽瞬间想到了孙澔先生的朋友。不由得问道“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吗?”
“那可不,他是前几年刚来着里的,性格孤僻、独来独往,虽然这里的人不怎么生病,但是大家都很敬重他。他主要救了不少外来的人。连脉搏都没了好几个时辰的人也能救活。”被念泽打开了话匣子,潇姐就长篇大论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帮助念泽换上衣服。
“觉得想透气的话就自己逛逛吧,走路还是没有问题的。”潇姐的手和桃子姐一样利索,三下五除二帮念泽换好了衣物,“就是这样,那我走了。”
衣物是自己贴身物品,念泽虽然也爱美,却是个念旧的人,看的出来潇姐是个细心的人。
念泽挥手向潇姐道别,确实是爽朗的人呢。整个人性格鲜明,废话不多,给人的冲击感和印象,却十分强烈。
只是念泽心中却还是有相当多的疑惑。
明明是杳无人烟的地方,哪里来的如此兴盛的村庄?而且为什么桃子的姐姐和孙澔先生的朋友也在这里?出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文若哥和爷爷去找孙澔先生的朋友去了,自己走之前也没有留下什么,恐怕他们会很着急吧?只要爷爷来了,问题应该会少很多吧?
不行,怎么能依赖爷爷,念泽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毕竟才刚刚醒过来。
先出去走走吧。她翻身下床。
疼、肋骨因为过于剧烈的动作发出了不满的呻吟。看来自己还没有习惯这幅身体,自从上次记忆棋盘后,念泽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独立于身体存在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更聪明了。
应该是好事,嗯。
她拿起一支铃兰插在胸口,铃兰虽然有剧毒,但是不和伤口直接接触的情况下是无害的,念泽最喜欢的花朵就是铃兰了,摇曳在风中的铃儿和剧毒抗争着,搏击着自己的命运。清雅而不艳丽。
将不菲的瓷瓶摆正,念泽踏出了房门。
虽然之前看过几眼,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再次面对的时候,念泽依旧被惊艳到了。
每户人家都拥有自己的院落,每户院落都随意的散落在平原之上,而所有院落的布置都别出心裁,有柃木、灌木、竹木。而各有不同的院落接连到一起没有什么不和谐,更多的却是百花齐放的美感。
最让念泽意外的是,这里干净的堪比都城(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整齐,厚重的石板齐齐的铺陈在居民区域。没有泥土,家畜的臭味。只有林木的清淡。也没有普通人家的吵闹,但是却富有勃勃生机。
越过房区,来到村口,村口外的田野错落有致,梯田层层递进,和池水交相辉映。农人们在地里勤快的忙活,家禽在田区里肆意的撒欢儿,这里的富足和安逸,不用切身体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刚刚从沅江村顺流而下,念泽难免将二者相比,这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存在。这里是武陵。不会正如前代诗人陶潜所言,是世外桃源吧!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联想到之前溪水里落英的桃花,阴冷狭小的洞穴。念泽几乎是脱口而出。而且潇姐说这里与外界几乎隔绝,不会是真的吧?真正的世外桃源!
“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外边献祭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吧。”一个嘶哑的声音把念泽的目光拉扯回来。念泽这时候才发现村口有一口漆黑的大钟,而一个鬓须皆白的老人正轻轻的抚摸这口大钟。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白天还呆在城镇里的人很少,就连妇女小孩,也都下田忙活去了。
钟被放在一个专门为它建造的小亭里,看来村里很重视这个物件。
钟身极大,几乎有三个念泽这么高大,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念泽皱了皱眉,这口钟的气息古井无波,但是却绝非平淡无常。就像是看不到深渊的大海。随时能够吞噬任何它想要吞噬的东西。
“嗯。”
“我是这里的医生。刚送过来的时候,你离死不远了,左眼好点了吗?”医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大概是因为嗓音的缘故。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破败的唢呐。却很有精气。
“唉!”念泽这才发现自己的左眼居然看得见了!
“真是个呆瓜!”医生嘴里说到,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这姑娘也忒迟钝了些,不知道找她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十分感谢!”念泽深深的低下了头。“啊、疼!”
弯腰的时候又动到了肋骨。
医生嘴角的弧度上扬的更高了。
“唔姆…………”念泽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咳咳,你的眼睛使用过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修道之人,而将灵气加持到眼睛里是你的手段,以后少用。”医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毕竟自己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小辈面前应该端正一些,“村庄的人稍后会欢迎你们。好好享受吧……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群不错的家伙。”
“那,敢问尊姓大名?”
“对欣赏的人,我会说我叫皇甫齐,字真义,叫我真义就好。我还有事儿要做。胸口的铃兰很漂亮,下次注意自己的身体,像你这种修道的人,意志力大于身体从而做出让身体毁灭的行为的先例,多如牛毛。”皇甫齐丢下这句话,还不等念泽再问,便离开了村口。
皇甫齐,看样子孙澔先生的朋友确实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了,虽然似是话里有话,不过也是个善良的人吧。
念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和蔼的老人日后将在她的面前展示出最为“善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