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谦和雅量得人情顺畅
1 醇酒一杯化干戈,愿长相亲不相鄙
胡适的谦和,使他如青瓷杯里淡淡的春茶,散发着一缕温暖的馨香,得到人们的喜爱。谦和是一种美好的修养,能带来冲淡宁和的心境,使人与人之间关系和谐而温情。若人与人之间多一分谦和,少几分争执摩擦,那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享受宁静的生活,看窗外的杏花与梅花次第开落。
“但开风气不为师”,龚生此言吾最喜。同是曾开风气人,愿长相亲不相鄙。——1925年2月,胡适题与章士钊合照
胡适少年得志,25岁时已经是北京大学的名教授,倡导文学改良,顶着“洋博士”的头衔,在文化圈里分外活跃。他编辑进步杂志,反对封建主义,宣传个性自由,呼吁科学民主,一时间名声大噪,却也被老派文人不耻,认为他国学根基浅,不配谈国学。其中章太炎和章士钊对他尤为不屑。
章太炎是清末民初著名学者,才华横溢,袁世凯甚至推他为“文圣人”。章太炎其人狂狷,往往出语刻薄,让人汗颜。
胡适写了《中国哲学史大纲》一书,因种种原因,只有上册,没出下册,章太炎便赠与胡适 “著作监”的头衔。闻者莫不奇怪,听说过学监、总监,还没听说过“著作监”。
章太炎解释说:“著作者,写书著书也;监者,太监也!太监者,下面没有也!胡适著作《中国哲学史大纲》未见下册,故曰著作监也!”
仅仅因学问见识的不同就树这么一个敌人,胡适的尴尬可想而知。
当时与章太炎并肩作战批判胡适的还有一“章”,国学大师章士钊。章士钊精通国学,又曾留学海外,学贯中西。他与章太炎颇好,称兄道弟。
胡适在撰写《中国哲学史大纲》时,有些观点与章太炎的观点相悖,遂对其进行了批驳。章太炎读后大怒,写信攻击胡适并公布于众。章士钊见好友拔刀,也助其声威在报纸上写文章讨伐胡适。
胡适为维护自己的学术观点,在病中依然执笔回击章士钊写了回信,不过没有登报,是以私信的方式发出去的。章士钊把胡适的信拿给章太炎看,章太炎看后岂肯罢休,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把笔仗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一时成为民国文学圈的一景。
在这场混战中,章士钊极尽刻薄之能事:“今日之青年以适之为天帝,以绩溪为上京—于《胡适文存》中求文章之章法,于《尝试集》中求诗学之源流—以鄙俗妄为之举,窃高文美艺之名!”“以鄙俗妄为之举,窃高文美艺之名。”这是显而易见的羞辱,章士钊满以为胡适会勃然大怒,世人也认为胡适绝不会就此罢休,谁想,胡适却没做任何回应,悄悄地退出了这场越打越离谱的论战。
尽管胡适与“二章”有如此大的“过节”,有很多理由可以对其打压报复,但是胡适没有那么做,显示了难得的宽容与大度,甚至在1924年为清华大学推荐导师时,推荐了章太炎。
胡适的屡次退让和示好感动了章士钊。1925年2月春天,胡适去饭馆吃饭碰上了章士钊,两个昔日的“仇人”面对面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两人友好地同桌吃饭,又专门去照相馆去合影留念。
在胡适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而因学问交恶更是可惜,所以在屡次的羞辱面前,他选择了不记人恶,相逢一笑泯恩仇。
很多所谓的深仇大恨,起因往往是丁点儿小事,双方各不相让,才使仇恨越积越深。与其让小小的龃龉扩展成仇恨的深潭,不若大度些,彼此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试看自古以来几人以树敌为己任?懂得适时化解矛盾才是聪明者所为。
战国时期,楚、梁两国交界,两国在边境上各设界亭,亭卒们在各自的地里种了西瓜。梁亭的亭卒勤劳,锄草浇水,瓜秧长势极好;而楚亭的亭卒懒惰,不事瓜事,瓜秧又瘦又弱,与梁亭瓜田的长势简直不能比。楚亭的人心生嫉妒,于是在一天晚上乘着夜色偷跑过去把梁亭的瓜秧全都扯断了。
第二天,梁亭的人发现自己瓜地里的瓜秧全被人扯断了,气愤难平,报告给边县的县令宋就,说要过去把对方的瓜秧扭断。宋就说:“这样做当然能解气,可是,我们明明不愿他们扯断我们的瓜秧,为什么要反过去扯断别人的瓜秧?别人不对,我们跟着学,那就太狭隘了。你们听我的话,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去给他们的瓜秧浇水,让他们的瓜秧长得好。而且,你们这样做,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梁亭的人听了宋就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照办了。
渐渐地,楚亭的人发现自己的瓜秧长势一天好过一天,仔细观察后发现每天早上地都被人浇过了,而且是梁亭的人在黑夜里悄悄为他们浇的。楚国的边县县令听到亭卒们的报告后,感到十分惭愧和敬佩,于是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楚王。
楚王听说这件事后,感于梁国人修睦边邻的诚心,特备重礼送给梁王,以示自责和酬谢。结果这两个敌国成了友好的邻邦。
两国边境上的几缕瓜秧,差点成了两国开仗的导火索。楚亭的人挑衅在先,宋就冷静沉着,以德报怨,一瓢瓢清水不但滋润了楚亭的瓜秧,也浇灭了两国人间熊熊燃烧的怒火。
以德报怨,化敌为友是成功的处世哲学。胡适用自己的人生经历践证,冲突和争执无处不在,如果以一种宽容的方式化解冲突和矛盾,就能避免很多伤害,使人生道路越走越宽,而不是处处碰壁。
所谓宽容,宽容的是别人,成就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