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叶夕和落晨就像往常一样推着自行车来到校园门口。
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叶夕的粉红色自行车已经不是初中时代的那辆,而是换成了前不久叶父刚买来送给她的新车。
但是落晨却依旧是骑着他的那辆进口尼古拉山地自行车。
时间证明,进口的和国产的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仅限于心理作用。
踏着自行车,迎着微风与夕阳,前方是少男少女颀长的身影。
“叶夕,你决定好要不要参加这次的奥数比赛了吗?听说奖品很诱人。”落晨侧过头,对叶夕露出两排干净整洁的牙齿。
“还没想好,等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叶夕说得一点也不上心。
今天一下了课,班主任就过来向大家宣布了学校组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事。
一中虽然是全市甚至是远近闻名的百年名校,可是奥数这一块却是个大大的遗憾。
这不,今年新上任了一个新校长,本身就是数学老师出身,所以他决心要严抓这一块,决不能让这座百年老校继续留遗憾。
而且听说参加竞赛的,如果名次好,还可以被报送去重点大学,不用经历人生最接近地狱的磨炼——高考。
因为这诱惑实在是诱人,所以班主任刚说完,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整个教室就沸腾了。
当时叶夕的同桌向梓语也想去,可是因为成绩不好,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也只有趴在桌子上羡慕的份了。
“诶,落晨,你想不想参加?”
以落晨的成绩,他绝对会参加。
“我也没想好。”落晨像是唬弄她似的对叶夕狡诈一笑。
叶夕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因此就白了他一眼。
“叶夕,我们明天见。”落晨向她挥手。
与此同时,叶夕才反应过来,她到家了。
学校与家的这段距离真的是太近太近了,近到她每次与他都只能有那么短暂的相处。
回到家之后,叶夕看到叶父叶母正坐在沙发上说着话。
原本叶夕并不感兴趣,向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打算上二楼,去自己的房间写作业。
但是她却意外的听到了“落家”两个字。
A市落氏独独落晨一家,所以在听到这个敏感词之后,叶夕立马就停下了脚步。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落家?”叶夕好奇,背着书包又走近叶父叶母身边。
“哦,说起来,那个落晨好像还是我们夕儿的同学。”叶父想起来了。
与落父落母不一样,叶父叶母对落晨的印象并不深刻,而叶父和叶母也不经常提起他,甚至不知道他与叶夕的关系究竟有多好。
“怎么了叶叔叔?落晨怎么了?”叶夕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今天听说落家的老夫人去世了。”叶父回答道。
听见不是落晨出事,叶夕心里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是落晨的奶奶去世了,她又不免有些难过。
难怪他今天会来得那么迟。
还说什么忘了拿东西,不过是掩饰的借口。
怪不得他今天会笑得那么牵强,原来是有这样的悲伤事。
“叶夕,你不是和那个男生关系很好吗?”叶母说,“既然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你就应该去关心一下他。虽然是男生,但也有脆弱的一面。”
落晨脆弱的一面叶夕倒是还没见过,不过这是人生常态,没有人一生下来就坚强。
“嗯,我知道了妈妈。”叶夕应了一声,然后扯了扯自己的书包肩带,接着往楼上走。
叶夕刚走上楼梯的时候,叶阳就兴冲冲的跑下来:“爸,爸,林辉哥要我国庆节的时候去上海找他玩,我可不可以去?”
叶夕虽然纳闷了一下,不过叶阳的事她可不想管。而且难得正处于青春期的他,居然会变得那么乖巧——起码这一个月叶夕都没有和他有过什么大冲突。
“你想去就去吧。”叶父很快就同意了。
但是叶母却担心:“这样不好吧,让阳阳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他才十二岁。”
因为叶母的操心话,叶阳当即变了脸色:“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我去,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叶夕此刻还没有走到二楼,如果是往常,看到叶阳那样对自己的母亲说话,她早就冲下来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了。
但是因为刚刚听说了落晨家里的事,所以她如今也是心不在蔫的。
也不管楼下的声音,径直的往二楼房间走。
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叶夕就给落晨打了个电话。
“喂,落晨,你现在在做什么?”叶夕假装什么都不知情,还是和往常一样与他通话。
“额,我在房间。”
虽然落晨是这么回答,可是耳朵灵敏的叶夕却听见了那些丧礼上才会出现的乐器声。
她没有戳穿,只是笑着问:“后天有没有空?想约你出去玩。”
后天就是周末,趁着他们只是高一,还没有可怕的补课噩梦,赶紧先把没玩够的都玩够。
“后天?”落晨仔细的想了想,最后回答,“可以。”
“那我们去哪?”
其实叶夕自己都没有想好他们周末要去哪玩,她只是单纯的想约落晨出来,和他一起开心的玩一天,就当是无形的消除烦恼了。
“都行,到时候你决定。”落晨似乎很想挂掉电话。
叶夕也听出了他现在很忙,所以没说几句就最先挂了。
挂掉电话之后的叶夕叹了口气。
她没有经历过亲人离去的痛苦,所以她无法感受落晨如今的心情。
不过,这应该很不好受。
之后叶夕下楼吃饭,因为她和叶阳是出了名的慢性子,吃起饭来比树懒还慢。
“喂,叶阳,你刚才说的那个林辉哥是谁呀?”叶夕从下午上楼第一次听见叶阳说起这个名字时就有些好奇这个人,不过本着叶阳的死活与自己无关的原则,她最后也没去问。
现在两个人都还在慢悠悠的吃着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问问。
“要你管,你又不认识。”叶阳没好气的回答。
叶夕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可是回头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和一个没必要的人去较真一件没必要的事。
不过一向没有什么朋友的叶阳却在上海有朋友,这件事确实让叶夕好奇。
她想知道,叶阳究竟有什么朋友是上海的。
“我就随便问问,不肯说就算了。”叶夕看似妥协,“不过以我对你了解,你根本不会有朋友。”
叶夕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刺激到了叶阳最敏感的神经,但是她就是故意的。
“谁说我没有朋友!”叶阳极力反驳,“林辉哥就是我的朋友!”
“那他是谁呀?不会是你认识人家,然而人家却不认识你吧?”叶夕挑衅的对叶阳挑挑眉。
这次轮到叶阳被气得火冒三丈,他用力一拍桌子,将桌子上摆着的碗碟震得咯咯作响。
此举引来了佣人的注意,可是因为是家里小魔王发威,胆小怕事的女仆并不敢上前阻止两人的争吵。
“他是谁呀你就认识人家?”叶夕掰着一只螃蟹,一边无所谓的问。
“他是林叔叔家的哥哥,虽然比我大三岁,但是他和我很要好。”叶阳见叶夕并没有多大动静,自己也就消停了下来。
“林叔叔家的……”叶夕的脑海猛地被回忆充斥。
“那个不是林公子吗?”
“对啊对啊,上海出了名的富家公子。”
“可是他怎么会去救人?”
回忆不断地充斥着叶夕的大脑。
林公子。
难道是那个曾经救了自己命的人?
或者说,曾经救了自己命的那个林公子,就是林叔叔家的孩子?
叶夕还沉浸于思考之中,这时闻讯而来的叶母却打乱了她的思路:“你们两个孩子,真的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吃个饭都能吵架。”
其实他们没打起来就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谁知道你女儿发什么神经!”叶阳起身,将椅子重重地推回桌子底下,转身就走人。
“阳阳……”叶母喊他。
可是无果。
接着就回头,嗔怪叶夕:“阳阳还小,你也不懂得让让他。”
“妈妈。”叶夕不紧不慢地把螃蟹放下,也不因为叶母的偏心而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他比我小,而且永远比我小。现在可以因为他小而让他,难道以后他就可以比我大,有我不需要让他的时候?”
“阳阳从小没了母亲,他已经很可怜了,你身为姐姐,应该多让着点他。”
“他没了母亲就可怜,那我还从小就没有父亲呢,谁又觉得我可怜?谁又应该让让我?”
叶夕心里不服气,凭什么?
同样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她就应该忍让?
他没有母亲,可是他还有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父亲,他从小无忧无虑也算可怜,那她叶夕算什么?
她从小与母亲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又有谁可怜她?忍让她?
“夕儿,你还有我啊。”
提起这个敏感话题,叶母就不禁落下了眼泪。
是她从小没有给叶夕一个好的家,还让自己的女儿陪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是她对不起叶夕。
“妈妈……”叶夕拿着纸巾三下两下的擦拭干净双手就走上前,拥抱叶母。
接着母女俩相拥而泣。
“夕儿,妈妈希望你能和阳阳和平相处,不希望你们像仇人一样整天作对。”叶母含着眼泪,“妈妈曾经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如今好点了,妈妈希望你过得更好,因为……这是你的家。”
因为……这是你的家。
这是叶夕生平最感触的一句话。
曾经无数次,她就常听母亲说:“夕儿,妈妈会给你一个很好的家。”
这句话叶母说了许多年,直到后来,她才真正兑现当初的这个诺言。
“对不起妈妈,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叶夕抱着叶母,眼泪一个劲儿的掉下来。
一想到曾经的苦,叶夕就忍不住掉泪。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过得不好,而是因为叶母曾经过得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