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们胡说，你长的和爸妈都像，肯定是亲生的，就是咱们家里边的衣裳布料少，等以后你二姐把这衣裳穿够了，咱们就改改给你穿。”
黎莺忍不住开口，现在城里人多半都在裁缝铺里做衣裳，自己也拿着棉布去裁缝铺排队过，只可惜已经排到十二月份了，那时候实在太晚了，再做棉袄也没什么用。
黎莺说完这话，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棉袄袖子，衣服边上带着一层厚厚的油泥，看着十分脏乱。
“快去村里找产婆，然后让人上镇里通知爸回来，今天要生孩子，妈已经开始肚子疼了。”
黎沁站在门口看着姐妹两个有些嫌弃地说，要不是有事情要通知，她也不耐烦这样的天气还出来说话，现在实在太冷了，衣服里头虽然是新的，可薄薄一层新棉也并不能带来多少热量。
黎莺也知道此事重大，特意让小妹站在家里头等着，黎沁也不会什么别的活，小妹帮着烧火还是可以的。
而她自己则穿着已经有些露了脚趾的棉鞋向外跑了出去，村里的产婆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可却还没老眼昏花，还奋斗在接生第一线。
“王婆婆，能不能去我家一趟？我妈今天要生了。”黎莺一路上小跑着到了产婆的家里。
低矮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头上戴着帽子，脖子围着围巾的老太太，听见这话，老太太答应了一声，就迅速回到屋子里头，拿了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
黎莺也跟着老太太一同回了自己家，一到门口就听见了杨翠玲哭天喊地的叫声，活像是在屋子里杀猪一样。
黎沁撅着嘴有些不耐烦的站在外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屋子里传出的痛苦哀嚎和小妹辛苦烧水的动作根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烧好热水没有？你们在这等着吧，给新生孩子准备的包袱在哪？这屋子里头脏，小姑娘就别进来了。”
老太太一进门就井井有条的吩咐了事情，黎莺看了一眼还在一边撅着嘴的黎沁，想到她在家也不能干什么活，干脆把她分配出去。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往这里跑，等一会儿和爹一起回来，让爹买一点红糖，也好给妈补身子。”
黎莺说完这话就进了屋，随后重重地关上了门，黎沁被拍到鼻子跟前的门板子吓了一跳，随后有些不耐烦地到小屋披了一件去年的棉袄，这才一路小跑着去了镇上。
黎莺也在家里照顾着母亲，黎丫年纪太小，这样见血的事情并不适合她看见，黎莺决定自己给产婆打下手，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
黎莺才打开门帘进了屋，就感觉到屋子里温度不太高，于是又赶紧回到外头往灶膛里面加了一点柴火，这才爬到炕上找那些杨翠玲已经准备好的襁褓和包被。
杨翠玲此刻已经痛得双眼昏花，可却能轻易的看出自己最厌烦的人是，一把拉住了黎莺的手腕。
杨翠玲忍耐着自己肚子里的疼痛，咬着牙嘶吼：“滚出去，你这个不吉利的赔钱货，老娘生孩子的时候你别在跟前碍眼，你这是要克死我儿子。”
杨翠玲始终把大儿子的出事耿耿于怀地放在了大女儿的身上，因为只是在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的孩子而看不惯养育了十多年的黎莺。
黎莺听了这话，心头更凉，不可否认此时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但是现在又是用人的时候，总不能让小妹出来顶着。
黎莺垂下眼帘，用力拍开了杨翠玲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随后展开了包袱皮，一边整理着里头的东西，一边冷淡地说。
“我也不耐烦伺候你，要不是为了我爹和我弟弟，我早就不管你了。”
杨翠玲听了这话，还有些不乐意，可是高声叫了几声二女儿，二女儿仍然没有进来，她的脸色才慢慢变得沉静了下来，随后一言不发的咬着唇用力生孩子。
王婆子只是产婆，没有管家里的纠纷，大家都知道杨翠玲和自家的女儿不大对付，也没有人现在会顾及那些事情，反而忙着肚子里的孩子。
村里人都是收入低的，也没有那些钱去医院治病，再加上医院还有一些男大夫，村里女人就更加忌讳了，反而更愿意在家里头让产婆帮助自己生孩子。
“大民媳妇儿使使劲，孩子就快出来了，我看你这一胎是个大胖小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王婆子笑着舒缓了杨翠玲原本紧张的情绪，让她顺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随后用手顺着肚子的方向向下用力。
“哇哇……”几声婴儿尖锐的哭叫在屋子里响起来，在屋外烧水的姐妹两个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莺赶紧端了热水进去，随后又打开包被，陪着王婆子把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孩子放进了包被里。
王婆子笑着把孩子放在了杨翠玲的怀里，随后轻轻掀开包被的下头，对杨翠玲说：“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下子是个男娃，以后也就省心了，有这几个姐姐照顾着，孩子肯定差不了。”
杨翠玲见到这一胎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儿，自觉对丈夫也有了交代，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来，随后从自己藏在炕边的小红布包里扯出两毛钱来，直接塞给了王婆子。
“多谢大姨，这钱大姨拿着回家去买点吃的，也算是沾沾喜气，以后孩子要是长大了，就让他认你做干奶奶。”
杨翠玲这一番客气引得王婆子美滋滋地笑了起来，村里人都认为多子多孙才是多福气，王婆子家里也没什么亲戚，要是能够借此机会认下一个孙子来，反而是件好事。
王婆子又笑着夸了小孩两句，这才离开了院子，黎莺此刻已经把大锅里面的水都盛了出来，锅里已经煮了红糖鸡蛋。
黎莺把碗里的红糖水和鸡蛋递给了在炕上躺着的杨翠玲，纵然对母亲有些意见，可是她才刚刚生过孩子，黎莺也不想过多难为。
杨翠玲却不是这样想，一脸戒备的上下打量着黎莺的动作，突然冷哼了一声：“老娘知道你心里没憋什么好屁，不就是想要骗老娘的钱吗？我告诉你，没门儿，煮两个红糖鸡蛋算什么？”
黎莺原本想要替她掖掖后腰的被子，听她这样说话，却也放弃了动作，甩着手走出了屋子。
黎丫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托着下巴，今天二姐不在家里，她难得有了坐在这个小板凳上的权利。
“大姐，小弟弟长啥样？好看吗？咱们是不是不能进去啊？得二姐她们不愿意看小弟弟了，咱们才能看是不是？”
黎丫一叠声的询问，黎莺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感慨地说：“没有，我们小丫长的最好看了，弟弟还什么都不懂呢，等长大了就会和你玩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