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别看眼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但我终究是帝王，为君者，身边永远不会安全，我尚且能自保，你呢？你没有武功傍身，但凡有丁点差错，我便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又说，你现下有了身孕，若是有人惦记上了，对你不利将会更容易，不仅是我，你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为人父母，我们有让孩子安然落地的责任。
他还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开心的不得了，但我必须时刻理智，一家子里，有一个糊涂的就够了，而我，负责保护你们娘俩。
燕卿卿将这番话，说给明成皇后听，后者悄悄擦了擦眼角。
“我们卿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娘真替你开心。”
明成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道：“是我愧对你们姐弟，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帮到你们……”
“母后，您又胡说了，若没有您，我和承哥儿哪儿能有今日。”
燕卿卿嗔了一句，再回想起那段在大燕与高宗斗，与贤妃斗的日子，仿佛已是前世，遥远的不像话。
但庆幸的是，他们都走过来了。
曾几何时，她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像上一世那样，国破家亡。
看着亲人们一个个从面前死去，那种无力感，现在想起来，还是如同梦魇一般的纠缠着她，令人喘不过气。
所以这一世她拼了命的去改变国运，改变命运。
还好，她做到了。
如今身边的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对了，大都督没有一起来么？”
燕卿卿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明成皇后显然还没能习惯在儿女面前提及自己与大都督的事，面上悄然红了一片。
她轻声道：“来了，只是身份不便，住在了宫外客栈。”
“他对母后好吗？”
燕卿卿问完便觉得不妥。
于情于理，她是晚辈，问这种话过于失礼。
明成皇后微微颔首，不用回答，神情已经告诉了燕卿卿答案。
她的心也得以定了定，转移话题道：“算起来，承哥儿也到了选秀的年纪，那臭小子，在我记忆中还是个毛孩儿呢，一眨眼，竟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了。”
明成皇后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承哥儿向来内敛，容易害臊，也不知会心悦哪家姑娘。”
“待我回了大燕，定替他好好相看相看。”
燕卿卿冲明成皇后眨眼，明成皇后掩唇笑出声来：“你呀，还是一样的鬼机灵！”
母女俩在院子里聊的开心，时不时笑声传来，将御书房搬到隔壁的韩不周听到笑声，顿了顿手中的政务，眉眼一片温柔。
……
怀孕两个月，燕卿卿的孕吐还是严重不减。
封后大典无期延后，燕卿卿不忍明成皇后与大都督分离太久，送她离开，言明等封后大典定了日期，再通知她，明成皇后欣然离去。
日子又清闲下来，她闲的无聊，便在院子里种树。
一颗小小的，绿油油的小梧桐树便在院子里长了起来。
“这个季节种梧桐，怕是很难存活啊。”
院子外有清丽的女声响起，燕卿卿循声去看，先是见到一个鼓起的肚子，接着才看到一张素颜。
“阿雪！”她惊喜的迎上来。
秦岭雪笑着走来，她左手撑着后腰，走的缓慢，燕卿卿忙去搀扶。
待两人坐下后，她盯着秦岭雪高高隆起的肚子看。
“别看了，你再过几个月，也会这么大。”
秦岭雪笑着揶揄，燕卿卿收回目光，她撑着下巴，极其八卦道：“你和卫峥什么时候的事，竟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给我，一见面就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秦岭雪掩唇轻笑：“你和卫峥收复北境时怀上的，那时见你被杂事烦心，便想着事情结束了，再告诉你，可谁知……”
谁知一去便是无回路。
秦岭雪永远忘不掉，当后来得知她生死不明的消息时的那种悲痛。
幸好，她现在好好的活着。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燕卿卿握着她的手，心有愧疚。
她想象不到，自己的消失给身边亲友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和伤害。
当时她一心想要杀了碧落，却忘了自己不是孑然一身，她的身后，还有这么多关心她惦记她的朋友亲人。
秦岭雪擦了擦眼角，重新露出笑颜：“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你孕吐的很严重。”
“是啊，没怀孕之前，根本不知道孕吐这般难熬。”
燕卿卿提起这个便没了精神，天晓得看着之前爱吃的吃食，却没了食欲的心情是怎样的抓狂。
秦岭雪产生共鸣：“我在四个月之前，根本不能嗅到油烟，不然便吐个不停，后来我遇到位神医，他给了我一瓶香料，说每当我反胃时，闻上一闻，便能缓解，我给你带来了，想着你兴许用着也有效。”
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通体盈绿，泛着温顺的光泽。
燕卿卿打开木塞，一股清新沁凉的气息便涌入鼻腔，仿佛一汪春水，将身体里的污垢一洗而空，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不少。
“哪位神医研制出的东西，简直是姑娘家的福音！”燕卿卿不由得赞叹。
秦岭雪被她逗笑：“这东西好是好，但那神医说了，晚上切莫闻太多次，这香料里还有提神的功效，小心睡不着。”
“我记下了。”燕卿卿将瓷瓶小心收好，抬眸间，见秦岭雪欲言又止，不免道：“怎么了？”
“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何事？”
“裴弱水……死了。”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以至于燕卿卿乍听到时，还反应了一下。
“半年前，便有人在河边发现她的尸身……”
“她投河了？”燕卿卿抢问。
秦岭雪摇了摇头：“不是，验尸的仵作说，她是被渴死的。”
燕卿卿顿时想起，裴弱水被燕元期制成了人彘，没了四肢，怕是行动极其艰难。
她死在了河边，是想去喝水吗？
燕卿卿一点都不奇怪，自己在听到裴弱水的死讯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甚至是薄凉。
她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裴弱水间接害死了拾翠，又险些害死母后和承哥儿，这些仇她记得清楚。
如今她死了，不能说是因果报应，只能说，是自食其果。
她燕卿卿，当真可怜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