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道冷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薄薄的眼皮覆盖下,依旧挡不住火花刺眼的亮度。
燕卿卿唰的睁眼,还未定神,忽的腰身一紧,身子腾空,天旋地转之下,唯有鼻端那一抹熟悉的冷香最为心安。
“你怎来了?”
燕卿卿乖巧的拉着他的衣襟,尽量让自己的体重不成为他的负担。
韩不周看着怀里人,糅杂成一团的情绪在这一刻倏地消散。
只要看到她,只要看着她,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这丫头独立独行的习惯若是不压上一压,日后令他头疼的时候必然多了去。
韩不周脸一冷,握着她细腰的手加了力道。
“卿卿,你这次真让我生气了。”
他说罢,不再看她,聚精会神与阿泱周旋。
燕卿卿仰头看着他,视线一圈圈描绘着他的轮廓。
时茂时疏的林子里,阳光不时的打在他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曾说过,在他身中子母蛊忘却了与那位故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时,故人没有迫切的想要唤醒他的记忆,而是选择让他重新爱上她。
因此,这一次,该他守护失忆的她,并且,让她再次爱上他。
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来着?
是了,她在逃避,甚至有些吃味,他口中的‘故人’令她嫉妒。
却始终不曾正视自己的内心,逃避,吃味,嫉妒,这些情绪的前提,是她在意韩不周。
她爱上他了。
毋庸置疑。
在她确定自己就是他所提及的‘故人’燕卿卿之前,就已经爱上他了。
承认自己的心意有多难?
燕卿卿眸光动了动,嘴角悄悄上扬。
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艰巨。
“韩不周,打赢他,要我怎么赔罪,你说了算。”
她轻轻扯了扯他胸前的衣衫,话儿说的轻快。
韩不周讶然低头,对上一双璀璨如星辰的明眸。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灿烂,不,是打她失忆后,便再也没见过的明媚。
他低笑出声,收了前行的脚步,回身迎战。
“那可要说话算话。”
他说罢,将燕卿卿放在一旁,手持长剑,迎上飞掠而来的阿泱。
穷追不舍的阿泱见势一怔,动作下意识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
凭韩不周的轻功,甩开他,带上燕卿卿逃出十里林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韩不周已经提着剑冲了过来。
他来势汹汹,剑法犀利,阿泱飞速躲过一击站定时,背后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这是他受了重伤后的实力,尚且恐怖如斯,若是韩不周没受伤……
阿泱不敢深想,拼尽全力迎战。
韩不周攻势迅速,显然没有打长久战的意思。
看破了这一点的阿泱心头一明,找到了应对方法。
韩不周不能打持久战,是因为身上有伤,打斗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所以,他想速战速决。
阿泱一个闪身,再次躲过韩不周的剑花,这一次,他没有迎上去,而是选择飞身往后撤。
韩不周看穿他的意图,飞身堵住他的去路。
“来吧,让我看看晋国第一剑客的实力。”
他唇角含笑,不含其它杂质。
纯粹的,以武客的身份,向他发起挑战。
阿泱凝神,不再拖延,他小腿发力,脚跟在地上旋出一个深邃的土坑,紧接着身子像轻盈的燕子般,腾空而起,直奔韩不周而去。
高手过招,顷刻胜负。
燕卿卿的视角,看不到韩不周的情况。
在他和阿泱周围,落叶旋转成一层护盾般的圆,将两人罩在其中,外人窥破不了半分。
“韩不周!”
燕卿卿唤了一声,心急如焚。
她后悔了,她不该让他去对战阿泱的!
正当她急的要上前时,忽的,那层落叶形成的盾簌簌落下,被挡住的两人得以重新回到视线里。
一地的枯黄落叶,黑到发红的土,截然不同的色差,形成刺激的视觉效果。
除却两人的位置,与打斗前调换了下,其他的,无一处不同。
“韩不周……”
随着她这一声轻唤,阿泱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下,在他身下,鲜血与泥土相融,将毫无生气的枯叶浸透成妖冶的红。
燕卿卿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再按捺不住急躁,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她拉着韩不周的手反复查看,确认只有虎口处被剑柄磨到泛红后,再没有其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担心我吗?”
韩不周挑眉看她,眼底藏着丝丝笑意。
燕卿卿绷起小脸,恼的嗔上一句:“我担心还是不担心很重要吗?”
“那是自然,若有你惦念着,我就是受伤也甘之如饴。”
韩不周笑出声,将提着剑微微颤抖的手藏于袖中,背在身后:“走吧,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
“走?你们觉得,还走得了吗?”
自身后传来的一记饱含怒气的男声入耳,燕卿卿瞳孔一缩,暗叫不好。
都是她的错,若是不让韩不周与阿泱缠斗,此时他们该逃出这十里林了。
燕卿卿啊燕卿卿,你是发的什么疯!
“西周王杀我得力干将,难不成想一句解释不给,就这么一走了之?”
黄晔负手走来,在瞧见地上阿泱的尸身后,更是怒火横生。
“晋王此言差矣,凡事讲究因果,若不是你掳走卿卿在先,我又如何杀你属下泄恨?”
韩不周面色不惊的回话,他扫一眼黄晔,语气讥削:“说起来,你还得感谢你这属下,他替你承担了恶果,如若不然,还得杀个一国之君,真叫我为难,如此省却诸多麻烦,倒也算美事一桩。”
“韩不周,你莫欺人太甚!”
黄晔恼羞成怒,他对身后穿着宽大黑袍的术士抬手。
燕卿卿一见那术士便头皮发麻,她忘不掉此人只是吹了记口哨便招来的蛇虫鼠蚁,密密麻麻,恶心至极。
“小心,那人好像能召虫类。”
她对韩不周低语,身旁人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不好惹吗?”
燕卿卿想了想,点头:“不好惹。”
话音刚落,脚尖顿时离地,耳边只剩下韩不周的一句。
“既然惹不起,那便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