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往往这个时候的韩不周才最可怖。于是青一只得乖乖退至一旁,默默等待着他开口,可韩不周再没有说话。
他显然是在沉思。
“我要确切的消息……”韩不周一字一顿,接着说,“那日的守在场外的士兵为何会昏睡,是谁有意为之又或是其他原因。那一日里狩猎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要知道,哪怕是那些不足为提,我都要让你一桩桩地给我调查出来。”
青一恍然间发觉自那日同他说那话是不对的,他不该跟他说她找着了和燕卿卿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现在有些后悔。
但后悔无用,看着韩不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几近疯狂的模样,青一无可奈何,只得沉声应下,“知道了,我这就去查。”
另外,他心想着,过几日要给陆尧写的回信内容总算也有了着落。
……
次日一早,燕卿卿照常醒来。用过早膳以后,她准备着去院子里伸伸懒腰。原是准备练练身手的,只是这腿初愈,她不敢大动,怕牵扯了旧伤。
迎着初晨不算热烈的阳光,燕卿卿兀自在院中哼起了小调。
半晌以后,却见绯嫣端来了一碟葱油饼来。
“王妃,歇歇吧。”
燕卿卿只瞥了一眼,又随口问道:“这不是才用过了早膳吗,怎么又端吃的过来了?”
“王妃,这是陛下让人送来的。说是宫里御厨的手艺,特让奴婢端来给您尝尝。”
既是御赐之物,她岂有不用的道理?
可当她走近一看,见是葱油饼,忙向后退了半步,又掩了掩鼻道:“我素来不吃这些味道大的东西,你拿下去吧。”
见绯嫣一脸为难,她也跟着一愣。是啊,这毕竟是御赐之物……
可她也是真的下不去嘴,“我讨厌葱的味道。”
“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也不喜葱……”
韩不周的声音夹杂着悦儿的鸟啼声入耳,燕卿卿循着方向望去,又欠身行了礼。
只见韩不周快步上前来,又捻起碟中一块葱油饼放在鼻尖嗅了嗅,“我的那位故人一闻葱味就会觉得浑身难受,平日所用之膳食里也从来不许加这些东西。”
“那还真是巧了。”燕卿卿承应着他的话。
却听韩不周追问道:“你不觉得你同我的这位故人很是相像吗?”
说起来,昨日青一说过类似的话,说她的长相很像一位故人来着。
缓过神来的燕卿卿也只是略略一笑,语气里虽带有讨好的意味,但也伴着疏离,“能与您的故人相像是我的福分。不过这天底下不喜葱的人实在太多,不知凡几。”
现下的燕卿卿,不由地令韩不周回想起了与她初相识的模样。
也是这般倔强,这般疏离。
他偏爱她这份倔强,也愿意等到她不再对自己疏离。
“昨日我听太医说你的头部曾经受了重创,所以才会失忆。那你对过去的点点滴滴,当真是一点儿也都想不起来了吗?”
这话燕卿卿都不知道自己被问过多少次,自己又同他们解释过多少遍了。
碍于韩不周的身份,她还是好声好气道:“我连自己是如何受伤的都不知道,只知自己醒来以后忘了一切,恐不能回答您的问题了。”
她这是小脾气上来了……
韩不周弯眉一笑,没再问下去。又不禁在心中想着,她既然对过去一无所知,他又为何非要强迫着她想起呢?她将一切悲喜欢痛忘却,独留下一片空白……既如此,便由他来亲自将这份空白填满吧。
韩不周已经暗暗下了决定,暂且不告诉她这一切。因为当初自己身中子母蛊时,燕卿卿也没有急切地逼着他想起一切,而是选择让自己重新爱上她。
那这一次,便由他来守护着她的回忆。如她以后偶得机会想了起来最好,若是想不起来,那便重新相识相知相爱一场也罢!
见韩不周杵在那里,燕卿卿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想要替自己譬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譬解。于是再三斟酌后,还是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了,昨日刺杀您的刺客可问出了什么?”
“我已经让青一将他杀了……”
韩不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燕卿卿直接愣住,不假思索地问道:“为何要杀?不是应该留个活口,然后再从他口中盘问出背后的幕后主使吗?”
韩不周却是振振有词道:“这种事情当你遇上了不是一次两次以后,心中也便有了数。一旦这心中有了数,也就不必再计较这些。他这次会来,不久以后也会过来。如此这般,又有何必要一定要盘根究底呢?”
这个理由说的燕卿卿无力反驳,听得她是一愣一愣的。
韩不周却趁此示意绯嫣退下,却见燕卿卿低眉顺眼道:“虽然是这样,但您还是要加强王府的防卫。如今王爷又不在府中,难免会有些疏漏。我一介女流之辈,并不能很好地保护您。”
可韩不周的关注点似乎和她不一样,“为何他不在府中,这王府就一定会出现纰漏?”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燕卿卿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轻抿朱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韩不周却投去饶有兴味的目光,并且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回复。
“先前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情全忘了,但他毕竟是这王府的唯一主人……”
话说到此,燕卿卿当即打住,又改口道:“王爷他是一定不希望您在这里出事的。而我答应过王爷要好生照顾着王府里的事务,当然也包括您。若是到时候您出了点什么问题,那我不仅没法向他交代,也百死莫赎。”
见他仍旧是不改眼色地看着自己,燕卿卿一时心急,直接跪了下去,“妾身若是哪里说错了话,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她还在心里想着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直到韩不周拂袖离开,也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安好。
她扶着圆凳重新站了起来,纳闷道:“我是说错话了,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