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着实问住了燕卿卿。
她茫然的半张着唇瓣,半晌回不出半个字。
怎确定她便是姜不思?
单凭身形,还是那已经毁了大半的脸?
先前只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许许多多的细节,即便察觉到异样,也是选择性的忽略。
比如,姜不思就躺在蛇洞对面,那般显眼的位置,为何她出蛇洞时,没有一眼看到?
再比如,这瘴雾林统共就这么大,从她与韩不周下湖到出蛇洞起码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够里里外外将这瘴雾林翻上两遍的了。
按照陆尧的说法,他在姜不思入瘴雾林后便来寻人,为何愣是没找到人?
陆尧苦寻了一个时辰,却恰好在他们刚出蛇洞,便找到了就睡在蛇洞对面草丛里的姜不思,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这一个接一个的疑点,因奄奄一息的人是姜不思,所以她便统统略过,救人要紧。
此时被挨个提上来,便哪儿哪儿都看不透。
“那……怎么确定她就不是姜不思呢?”
燕卿卿寻问无门,只得将问题又抛给韩不周。
韩不周回的镇定:“不确定,所以先将她救过来再说。”
“……”
倒也……是个办法。
燕卿卿不再乱想,与韩不周出了瘴雾林,来到云昭医馆,陆尧率先迎上来:“公主。”
“情况怎么样了?”她问。
陆尧摇头,神色肃然:“还没有消息,大夫在里头医治。”
燕卿卿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心内五味陈杂。
此时她倒希望韩不周的怀疑是正确的,躺在里头的人不是姜不思,若不然,她一辈子都得背负愧疚。
一个小姑娘,跟着她离开故土,来到异国他乡,却毁了容貌,几乎丧命。
这份良心谴责,燕卿卿担待不起。
“陆尧,你确定燕元期已经出了瘴雾林?”
燕卿卿还是怀疑燕元期做的手脚,但陆尧的回答灭了她的念头。
“我亲眼看到他出了瘴雾林,我们安排在瘴雾林外的人也亲眼看到他回了客栈,做不了假。”
“那苏府的人怎么说,好好的,不思怎么会跑入瘴雾林?”
“不用问了,人我替你抓来了。”
燕卿卿话音刚落,一道温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来,她唰的看过去,眼神警惕。
门外来人一身干净的湛蓝衣袍,身上有清冽的青竹气息,眉眼温雅,气质灵越,不是燕元期又是谁?
但此时值得注意的,是他推搡着上来的人。
“要怪就怪她姜不思倒霉,我本是冲着你燕卿卿去的,谁知她在你房里。”
尖锐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骄傲,只不过如今的这份骄傲如拔了毛的凤凰,只剩下稀薄的架子,不成气候。
燕卿卿死死的盯着眼前人,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的,嘉阳郡主。
“你说什么?”
燕卿卿咬牙切齿的上前,周身温度顿时下降,如坠冰窖。
嘉阳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门槛绊倒,滑稽的摔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把你做的,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嘉阳喊疼时,燕卿卿已经逼到跟前,她嗓音压得很低,莫名生出一股阴恻。
嘉阳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故作冷静,作死嘲讽:“我说,我本是奔着你去的,谁知姜不思在你房里,替你挨了一刀,我怕她坏事,便一不做二不休,打算要了她的命,哪知这小贱人竟跑了,但她跑的方向是瘴雾林,谁都知道瘴雾林有去无回,我心想,省的我动手了,但没想到,你们竟然将她救回来了。”
若说之前还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现在那些希冀便崩的支离破碎。
燕卿卿双目通红,盯着嘉阳眼睛里,满是盘算着,该如何下手,才能让她生不如死。
仇恨冲撞了理智,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扑上去,掐着嘉阳的脖子,嘉阳脸色涨成猪肝色,险些被她掐死。
燕卿卿见状,反倒冷静,她松了手,嘉阳顿时趴在地上,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燕卿卿,有种你就杀了我,若今日我不死,他日我定要你后悔所作所为!”
嘉阳还在不知死活的挑衅,燕卿卿却一眼不再施舍,她对陆尧抬了抬手,后者会意,将挣扎着的嘉阳拖了下去。
嘉阳走远,世界再次恢复清净,燕卿卿看着燕元期,倒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说吧,你带嘉阳来,有什么目的?”
燕卿卿不会傻到认为燕元期送上凶手,只是为了日行一善。
果不其然,燕元期闻言轻笑一声:“多日不见,十四妹妹愈发聪明了。”
燕卿卿冷笑,并不觉得他是在夸赞她。
“我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事与十四妹妹相商。”
燕元期说着扫向一旁始终沉默着,冷眼旁观的韩不周,意思显而易见。
他要与燕卿卿‘相商’,韩不周该识相的退场。
韩不周还未开腔,燕卿卿已经回话:“他是我的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一句‘我的人’让韩不周平淡无波的眸子里泛起涟漪,他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燕元期耸了耸肩,收回视线,开门见山道:“姜不思治不好的,她会死。”
燕卿卿心往下沉的厉害,面上仍旧平静:“我为何要信你?”
燕元期笑的叵测:“十四妹妹可以不信,只不过就得接受姜不思死去的事实了,我没必要说谎,待会儿大夫出来,自有分晓。”
燕卿卿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你接下来不会要说,你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