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皇宫,揾殿。
殿内已经沉默了许久,众人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丁点的气息便会乱了眼前这千载难逢的对峙。
韩不周眸光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燕卿卿是头一个不躲不闪,能与他正面相迎的。
她在等,并非等韩不周下这九重台阶,而是……
“郡主!”
诡异的静谧之下,一记惊呼响起,打破了这份僵持。
离得近的韩不周低咒一声,拦腰将软软倒下的嘉阳抱起,大步流星的离开揾殿。
在经过燕卿卿身旁时,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的离去。
擦肩而过时,他的气息被风拂来,涌入鼻腔,有一瞬的晕眩。
燕卿卿掐了掐掌心,用刺痛驱逐晕眩,强行冷静,冷眼看着眼前一片荒唐。
封后大典,帝后不在,自然中途腰斩。
百官回神之际,面面相觑,后皆一哄而散。
这场封后大典,以此告终。
待到殿内众人散尽,燕卿卿才舒出口气,她的目的达到了,看来这赌注,的确没押错。
嘉阳到底是嫩了些,燕卿卿想,自她出现在大典之上时,嘉阳便已经开始慌了。
即便她有子蛊加持,但心中仍有不安。
毕竟不是真情实意,她怕韩不周一旦接近了燕卿卿,她的辛苦便真的毁于一旦了。
因此,两厢权宜取轻害,嘉阳宁愿选择装晕,中止这场封后大典,也不愿冒险。
但她不会想到,燕卿卿的目的,并不在韩不周,她只是想中止这场册后大典。
“公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出了揾殿,陆尧追上去问,姜不思也好奇的看着燕卿卿。
“接下来,等。”
陆尧拧眉,后似明白了什么一般,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下巴:“公主,你成长了许多。”
犹记得当日在燕穿门与她初识,那会儿的燕卿卿性子不稳,颇为莽撞,如今一年过去,她成熟了许多。
大抵是历经磨炼,今日的每一份沉稳,都是由无数伤痛所铸。
如此一来,陆尧夸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只觉可惜,分明她与韩不周的感情终于柳暗花明,却要在最后的关头,还遭此一劫。
“陆尧,得拜托你去办一件事。”
燕卿卿装作没看见他眼底的惋惜,缓缓道。
陆尧应声:“什么事公主尽管说。”
“替我去太上皇那里走一趟。”
“太上皇?”
陆尧拧眉,不知她此举何意。
燕卿卿解释道:“太上皇身上也有一只子蛊。”
姜不思闻言插了一句:“你是想用太上皇身上的子蛊溶蛊?行不通的,想要解母蛊,只有更改记忆的那一只子蛊溶蛊才有作用。”
燕卿卿看她一眼:“我知道。”
“你知道还……”
姜不思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微张着唇瓣,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此时突然间像被人打通了经脉,灵感纷至沓来。
她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这是要……”
“嘘,隔墙有耳。”
燕卿卿出声打断,姜不思顿时站直绷紧身子,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陆尧眯着眼睛,扫向圆门后的身影,心头一沉。
此人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无一点察觉?
比起陆尧的警惕,燕卿卿显得轻松多了,她对姜不思道:“走吧。”
姜不思赶忙跟上,陆尧则与她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圆门后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去。
……
“不可能!”
上元殿,传来一记压低了的男声。
嘉阳急红了一张脸,她身上还穿着那不合身的凤袍,拖拖拽拽的,因大了个号,下台阶时,踩到裙摆,险些摔一跤。
她恨恨的踩了几脚裙摆,厉声道:“怎么不可能,现在子蛊不在我们手中,你怎知它在何处?”
“郡主也分明清楚,子蛊当初是被七长老收走的,不可能会落到太上皇手中,这定是燕卿卿用来乱我阵心的手段,郡主莫要上当!”
姜七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耐着性子安抚嘉阳的情绪。
嘉阳不听,她尖叫道:“我不管,若是不亲眼看到,始终不能放心,姜七,你去给我打听清楚,看看燕卿卿到底有没有拿到子蛊,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韩不周恢复了记忆,我同你,都活不成!”
嘉阳面上一片狰狞,左侧脸颊上的伤口便显得愈发可怖。
她恶狠狠的瞪着姜七,姜七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攥,最终还是低头应道:“是,郡主,我这就去打听清楚子蛊的下落。”
他说完往外走,嘉阳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上元殿,悬在心口的大石始终无法落下。
她在殿内踱着步子,后一屁股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扭曲的面容,尖叫一声,将铜镜扫落在地。
满地的铜镜碎片里,印着无数个嘉阳,周身气息狠戾,几欲冲天。
“燕卿卿,你明明已经是陌路,不可能翻身了。”
“江甚是我的,你没资格跟我争!”
出了上元殿的姜七听到殿内嘉阳的自言自语,唇角掀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蠢货!
不过,确认下子蛊的下落于他来说,也没坏处。
眼下夜黑风高,姜七脚步熟练的在宫内游走,灵敏的避开巡逻侍卫,绕开宫人,来到陆尧的住处。
殿内灯火通明,烛光下投射出的身影,燕卿卿,姜不思,陆尧,都在屋内。
很好,姜七收了气息,悄步上前。
院子里无宫人看守,很轻易的便走到窗前,猫着身子,正打算沉气听清里面在交谈些什么,忽而,身后有异样的波动传来,姜七面色一变,回身时,已经晚了。
“姜左先生,别来无恙啊。”
对面,燕卿卿居中,陆尧与姜不思一左一右,将他的去路封的死死的。
姜七警惕,回身看向窗上映出来的三个倒影:“你,你们不是……”
燕卿卿笑着抬手,弹了颗石子,窗户应声而开,露出屋内光景。
“你指的是那个么?”
燕卿卿用下巴指了指屋内,姜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见烛火下,三个惟妙惟肖的剪纸角度合适的放在桌面上,恰好应在窗户上,不仔细看,还以为屋内真的有人。
姜七嗤笑,是他大意了,竟被这种雕虫小技给糊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