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造反一事,宛若昙花一现,刚在上寮掀起狂风巨浪之际,又迅速湮灭,速度之快,不免让人对这位新帝更加敬佩,甚至是惊恐。
他的手段在这件事中显露无遗,大大超出了西周臣民对他的预料。
荣亲王造反失败,燕卿卿是在两天后得知,彼时,她已经被带离了西周。
听同行的名唤姜七的男人说,这里是小边城,是姜家在当年被赶出西周后的老巢。
燕卿卿没有轻举妄动,她于册后大典那日早上梳妆时,被人偷袭绑走,本是安置在荣亲王府的,估计姜七他们也没有料到,荣亲王会失败的这般迅速。
因此,在官兵还没来封荣亲王府之前,姜七便带上她一同来了这小边城。
她还不知敌人的目的,因此,在不确定对方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时,得养精蓄锐,寻找合适的突破口。
大抵是她太过平静,姜七对她侧目了好几次,那双眸子里的神色愈发深沉。
“你不怕?”
姜七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燕卿卿觉得他这话问的太没营养,淡淡回道:“怕又能怎样,若是我说怕的话,你会放了我?”
“不会。”
燕卿卿耸耸肩,再次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的模样。
姜七看着她,忽而勾唇:“有意思,怪不得你会入赫连湛的眼,比起嘉阳那女人,你的确要优质太多。”
燕卿卿眼皮子不抬一下,她并不觉得姜七这是在夸她。
果不其然,姜七说完后,话锋忽的一转:“只是可惜啊,女人再聪明又如何,没点手段,终究是要输人一头的。”
手段?
燕卿卿眼睫轻颤。
男人太自作聪明也不好,比如现在的姜七,他就这般认定她燕卿卿没手段?
姜七见她沉默不语,自觉没趣,出了屋子,反手便将门锁落下。
咔嚓——
锁芯相合的声音落入耳中,燕卿卿脑中飞速运转着,时候差不多了,该有人来了。
想法刚刚浮起,外面又传来锁芯碰撞的咔嚓声。
正在闭目养息的燕卿卿唇角浮现出一抹弧度,她睁眼,看着悄无声息溜进来的人,轻声道:“你来了。”
来人应了一声,走近时,身影从暗处到光亮里,显现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以及一张可爱的包子脸。
“这东西你收好,找个机会扔到姜七身上,只要把他牵制住了,我们逃出去的胜算便多出了一半。”
女子将一个鸡蛋大的黑乎乎的东西放到燕卿卿手里,燕卿卿低头去看,借着透过窗柩进来的光,将手心里的东西看了个一真二切。
定睛去看时,才发现这鸡蛋大的东西是一只抱在一起的蜘蛛,不过一动不动,宛若死了一半,八条蜘蛛腿合抱在身子上,不仔细看,只知道是椭圆形的一团泥土。
燕卿卿天生对这些虫类有别样的排斥,看清了后,身子都忍不住一个战栗,却还是忍住没将其扔出去。
“这是什么?”
女子解释道:“这叫鬼蛛,是我们姜家的守护蛛,归每一代圣女使用,他们虽然已经剥夺了我的圣女身份,但是这鬼蛛是在当初我完成接任圣女仪式时,滴血认下来的,它已经认我为主,到死也不会再认其他人了,他们一度想过毁掉鬼蛛,但鬼蛛要是说毁就能毁了,也就不会成为姜家的守护蛛了,所以他们只能任由着鬼蛛继续留在我这里,改为监禁我,防止我带着鬼蛛流出外世。”
燕卿卿哦了一声,对手心里带着茸毛的椭圆形物体升出一丝敬畏。
原来这东西这么宝贝。
“既然这鬼蛛这般厉害,你为何要将它给我?”
继而,燕卿卿生出疑惑来,她问道。
女子苦笑一声:“你别看我现在可以在小边城随意走动,但没用的,姜家人都知道我身上有鬼蛛,个个都避着我,我现在连个姜家活人都见不着,这鬼蛛在我身上,等同于暴殄天物。”
她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燕卿卿:“但是你不同,若是你能借着鬼蛛的力量逃出小边城,那我也便不用在这里蹉跎一生了。”
女子又凑近了些,眼睛紧盯着燕卿卿:“你出去后,会来救我的对吧?”
燕卿卿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却还是点点头:“若我能逃出去,定会来救你。”
见她面上仍有怀疑,燕卿卿保证道:“放心吧,你若是了解我,便知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救我一命,我自当会还你恩情。”
女子闻听此言,面色稍霁,正欲说些什么,忽而外头传来动静,两人同时绷紧了身子,不发一语。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你该问的是,她伤这么重竟然还能逃回来。”
“先别说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若不是我们还有东西没拿回来,真不想费这个精力救她。”
“姜七!”
“好了好了,你别气,我救她便是……”
谈话声渐行渐远,屋子外脚步声也渐渐归于寂静,屋内燕卿卿与那女子才齐齐松了口气。
“逃回来的,是嘉阳么?”
燕卿卿问完这句话便知道是白问了,她同自己一般,受人限制,平日里连个姜家人都碰不到,更别说知晓内部情况了。
出乎预料的,女子接下来的话倒是给了她答案。
“我猜多半是嘉阳,听小边城里的人说,荣亲王造反时,被陛下当场拧了头颅,荣亲王带的十万精兵也丧命皇城,但唯独没有嘉阳的消息,有人说她逃了出来,但多数人不相信,毕竟,当朝陛下是个狠角色,怎会允许有漏网之鱼。”
燕卿卿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多了些许明了。
若方才姜七带回来的人真是嘉阳的话,那么多半是韩不周刻意放嘉阳走的。
他是要利用嘉阳,寻找她的踪迹。
按照面前这女子的说法,姜家之所以能在小边城里隐世这么多年,是因为小边城的入口极为隐秘,且多年前姜家入住小边城后,便在小边城周围结了符,这符对将姜家人有特殊的作用力,但凡流淌着姜家血液的人,没有特殊的法子,是很难出小边城的。
姜家人之所以任由她在小边城里走动,毫无顾忌,就是料准了她无法自己出小边城。
同理,小边城内困住姜家自己人,小边城外挡住外人。
换一句话说,这小边城内是姜家的地盘,就算韩不周运气好,贸然闯了进来,形势于他也绝对不利。
得加快速度了,在韩不周进小边城之前,她得先出去。
“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沉思之际,女子低声道了句。
燕卿卿唤住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子回身看她:“姜不思,你唤我不思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