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三十年,西周君主赫连城退位,太子赫连湛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永乐。
天下初定,韩不周忙的脚不沾地,燕卿卿一天里能见到他一两次,便算奢侈了。
她待在宫里实属无聊,作为准皇后,又不能偷溜出宫,以防误了宫人测量她的身形,定制凤袍。
只能将陆尧召进宫来,给她解闷儿。
可陆尧这些日子沉迷巫蛊术,整个人都着了魔一般,即便是跟她说话,也三句不离巫蛊。
他给她讲蛊虫的种类,哪一类长什么模样。
有的像蚕,有的像豆天蛾幼虫,也就是俗称的豆丹,还有一类长得要恶心些,像驱虫。
陆尧形容的很贴切,巨细无遗的阐述,令燕卿卿脑中画面感十足,她拧眉细眉,一阵犯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一不留神,便没绷住,趴在水池边吐了起来。
陆尧愣愣的看着她,喃喃道:“有这么恶心么?竟真吐了……”
他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什么蛊虫,什么巫术统统抛在一边,凑近了,一脸八卦:“公主,你这几日是不是常觉得胸闷头晕,有时还气儿不够喘?更重要的是,时常犯恶心?”
燕卿卿听着他的话,心中一跳。
的确,她这几日确实不太舒服,但她一直以为是乍到西周,水土不服的原因导致,便也没多在意。
但眼下略一思索,便觉得不太对劲。
算算日子,她来到西周已经有一个月了,再不服的水土也该养服了。
但头晕恶心的毛病不减反增,再算葵水……
燕卿卿眼皮子一颤,葵水已经有了半个月没来了,这阵子一直在忙,把这茬给忘了。
这种种迹象表明,她,像是怀孕了。
“把手给我。”陆尧显然也想到了这茬,他勾勾手指头。
燕卿卿抿着唇,犹豫半晌,还是交出了手腕。
陆尧搭着她的脉搏,神色凛然。
燕卿卿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奈何陆尧还在一脸高深莫测的卖着关子。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陆尧绷着脸,拧眉沉默。
燕卿卿心跳的飞快,紧张的差点又要头晕时,陆尧才缓缓道:“没怀。”
“……”
燕卿卿一时间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些松了口气,也有些失落,挺矛盾的。
“不过若是怀了孕,早期把脉是看不出来的,公主再等等,半个月后,应当就能知晓了。”
陆尧笑着安慰她,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失望。
燕卿卿无法告诉他,此刻心情的复杂,最后只好沉默应对。
因为这场小插曲,燕卿卿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来,晚上韩不周处理完政事到她房中,彼时,她正趴在案边,百无聊赖的拿簪子拨弄着烛芯儿,看着簪子从火光中穿过去,破坏了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又很快恢复如常,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韩不周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心内一软,轻步上前,她心中藏着事,没能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他轻轻从背后环住她。
燕卿卿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便去抚上小腹,娇责道:“你吓着我了!”
韩不周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呵出一口热气:“那我补偿,说,今晚你想怎么蹂 躏我?”
燕卿卿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脑袋:“别闹,我今天不太舒服。”
“不舒服?怎么了?可有请太医来诊脉?”
他说着拉过她的手,握住手腕。
虽然白日里陆尧说过,不是怀孕,但燕卿卿还是没来由的轻颤了下,她缩了缩手,韩不周顺势松了手。
他扳过她的脸,细细看上一番:“的确是瘦了。”
燕卿卿无言,听着他说:“再等我几日,等我处理了来犯的倭寇,一定好好陪陪你。”
他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燕卿卿偏头去蹭:“倭寇?怎么回事?”
“一些想趁人之危的宵小。”韩不周语气淡淡,一笔带过。
燕卿卿却深知,他虽说的轻巧,但事情一定不是他说的这般轻松。
想来也是,西周君主让位的毫无准备,韩不周一个十多年不在西周的皇子,突然间回国继承皇位,西周朝廷内部定然有许多人不服。
内患之下,又有眼红西周已久的外邦进攻,韩不周的确需要很费功夫去处理。
燕卿卿眸光动了动,决定什么一般,从他怀里抬起头道:“韩不周,我要回大燕一趟。”
韩不周顿时蹙眉:“回大燕做什么?”
“你忘了,我大燕的江山还落在外姓人手里,我得替老祖宗拿回来啊。”她笑的清甜。
事实并不止如此,她想帮他。
若是她将大燕从燕元期手中夺回来,那么便有足够的资本援兵西周了。
这样一来,韩不周也能轻松些。
这些年都是他在替她规划,铺路,这一次,她也想尽自己一份力量,去帮他一把。
韩不周显然是不愿意的,但前世与今世最大的区别便是。
前世他一意孤行,掌揽全部。
今世,他足够尊重燕卿卿的意见,即便她回大燕,他极其不愿意。
“我只有一个要求。”韩不周绷着声线。
燕卿卿轻笑,揉着他的脸:“放松点韩不周,你看你不在我身边的四个月,我不也好样的吗。”
的确好样的。
孤身穿越沙漠,打通商往之路。
孤身入紫禁城,去拿《云耕地织》。
她可不是好样的么。
一想起这里,韩不周便气不过,想狠狠捏下她的脸蛋,但到底是舍不得,捏下去时,轻轻一滑便松开。
“答应我,带上青一,让他一刻不离的跟着你。”
他可以让她自由,但起码,她的安全要有所保障。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燕卿卿自然懂得,她连连点头,发誓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不让青一离开我一步。”
韩不周仍觉得不放心,但对上她清透的眸子,也只能叹了口气。
他长臂一揽,将她抱在怀里,手自然的落在她腰侧:“我若是想你怎么办?”
肯定会想的,从大燕来时,在木桶里泡了那四日,被蛊虫折磨的生不如死时,他靠着她的余音笑颜硬是撑过了炼狱般的疼痛。
甚至于,不见她的四日,要比蛊虫还折磨人。
难以想象她此番回大燕,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的漫漫时日,他要如何度过。
她可真舍得,她可真心狠。
韩不周越想越气闷,他不轻不重在她腰侧掐了下,低声道:“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