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上来!”
燕卿卿手死死的扒着悬崖边上的地缝,指甲因为大力,被扣的外翻,血肉糊了整个指尖,痛彻心扉的顺着血液一路延伸到心脏。
她顾不得这份疼,面上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往下掉,落在韩不周面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你上来啊,我快撑不住了……”
燕卿卿死死拽着他的手,几乎要哭出声来,她话里带着一丝微弱的祈求,像一记软绵绵的拳,打在心内。
韩不周忽的展开笑颜,他轻声道:“卿卿,睁眼,看看我。”
燕卿卿眼睛被汗水浸透,辣的她眼睛生疼,她面上一片血液充上来的红,闻言睁眼看他。
“我们两不相欠了,记下我的样子,若是今生有命再相见,不爱也好,恨也不该了。”
他说话时,温柔的像在吩咐她早睡早起,按时吃一日三餐。
燕卿卿心口像被人撕了一道口子,悬崖底下灌上来的风止不住的往里头钻。
她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快速的跳动,而后被冻得僵硬,麻木,死掉。
韩不周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在她爬满血丝的眼底,迅速跌落,山雾将他的身体包裹缠绕,层层下跌。
燕卿卿还伸着手,眼看着他自悬崖跌下,吝啬到连多一句话都不肯给她留。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趴在悬崖边,努力的分辨崖下的声音。
此处名曰不鸣山,果然,人掉下去,连一记回声都没有。
她忽而笑了,起身,往回走。
那里燕元期一动不动的杵着,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十四……”
他出声轻唤,却有一种无法启齿的难堪。
他卑劣的利用她,故意放她走,跟着她找到韩不周,赶尽杀绝。
他完成了自己宏图大业中最艰难的一道坎,却自此成了她心目中的卑鄙小人。
燕元期眼底有一刻的茫然,他到底有没有做错?
恍惚间,燕卿卿已走到他跟前,身旁有侍卫去阻拦,被燕元期呵斥退下。
燕卿卿凝视着他,唇边笑意越扩越大,到最后,竟癫狂的笑的弯下了腰。好一招欲擒故纵,好一招假道伐虢!
轻轻松松便铲除了军事朝政上最大的一颗眼中钉,只是不知,她这个跳板做的可还称职?
燕元期下意识去扶她,在他手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间,她忽而抵手,一把匕首,除了刀柄,整个没入他的心脏。
燕元期瞳孔一缩,后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他身后众人一呼而上,燕卿卿瞬间被羁押,无数刀剑扣在脖子上,她仍在笑不停。
她笑他百般算计,成也燕卿卿,败也燕卿卿。
她笑自己看不清人心,妄信他人,害人害己。
燕元期手捂着心口处,竭力的撑着眼皮子,他眼底无恨无惊无怨,有的只是一汪平静,他深深看着燕卿卿,动了动唇瓣。
燕卿卿听清他说的话,疲惫的笑停了而来,而后,眸内惊天动地。
他说。
十四,你看看你,黑白不辨,不像话。
燕卿卿郑重的回望,终于有底气说出那句话:“我辨的清,特别清。”
她清晰分辨前世与今生,也明白裴殊与韩不周的区别。
她知道这一世韩不周不会再对她造成任何危险,可她不敢信。
然而这一刻,醍醐灌顶。
懂了,通了,信了,也晚了。
那个绝不会再伤她分毫的人已经跌落悬崖,生死不明,他们此生的缘分由她亲手送上断头台。
没了。
胸腔里忽而有一道急流而过,没来得及回味,喉咙涌上一口腥甜,燕卿卿面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的倒下去。
燕元期头晕眼花,失血过多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草率的留下一句叮嘱,便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沉沉昏暗。
“带十四公主回去,务必好生照看。”
这一日,大燕紫禁城内乱作一团,宫人们脚步急促,在幽深小径上不断交错。
自乾清宫里端进来的金盆清水,出来时便染成通红的一盆,触目惊心。
整个紫禁城的太医都聚集在乾清宫内,不分昼夜,一眼不敢合。
总算,一夜过去,东方吐出第一抹肚白时,令人心安的话传出。
“陛下醒过来了,各位太医辛苦了。”
燕元期身边的宦官董莽尖声道了句,其后众位太医齐齐嘘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拣玉发出一记尖叫:“醒了醒了,公主醒了!”
已经一夜未合眼的明成皇后闻言面容一震,连忙碎步走来,她坐在床榻前,看着睁开眼睛盯着床幔发呆的燕卿卿,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卿儿,你这是何苦呢!”
燕卿卿闻声缓缓转过视线,见明成皇后哭的伤心,一颗心竟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明成皇后见她失了魂儿一般模样,叹了口气,哽咽道:“你若是早跟我说,你钟意你皇兄,我哪儿能不理解,道德纲常哪比你的命重要,你犯不着为了此事想不开啊。”
她在燕卿卿迟钝的变得凌厉的目光下,继续道:“不过好在你皇兄及时赶到,救了你一命,你且放心,我已对外宣称,你是我在老家带回的养女,这些年因怕你多想,便一直瞒着,如今不得不坦诚布公,如此一来,你与陛下的婚事,便不会再有阻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