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卿死死的盯着湖面,生怕错过一丁点风吹草动。
可直到两眼泛酸,眼睛干涩的一眨都生疼的程度,湖面依旧死寂一片。
它像只活了方才那么一瞬,便再次沉睡。
整个湖面上连一点涟漪都找不到。
而此时,距离韩不周下去,起码过了半个时辰。
人屏息怎么可能达到这么久,若是他还没进漩涡,便该窒息了。
燕卿卿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晕过去了,若是人晕了,该飘上来才对,为何她放眼看去,没看到半人人影?
心急如焚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咬牙忍着背后的伤,蹲在湖边,想将脸埋进去看个真切。
忽而,一道水花扑了满脸,她忍不住一声尖叫。
“是我。”
低沉的声线唤回她的理智,燕卿卿僵硬着身子,在看清半截身子沉在湖里的人是韩不周时,眼眶一酸,险些便要掉眼泪。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话里带着浓浓的埋怨,却依旧藏不住声线的微微颤栗。
韩不周忽然间觉得,这趟罪,没白受。
他翻上案,将身上湿透的衣衫脱下,只穿一件薄薄的里衣,架在火堆边上取暖。
燕卿卿磨蹭着走来,裹着他宽大的外衫,总觉得很不安全。
韩不周拍拍身边,示意她坐下,见她干杵着不动,忽而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燕卿卿柳眉倒竖:“我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去!”
“趴下,我看看伤口。”
韩不周不理会她,直接将人按下,燕卿卿背后也疼的厉害,老实巴交的趴着,一阵阵小声的倒抽气。
后背的伤口俨然再次破裂,鎏金紫色的外衫也被浸染出一小片暗红。
韩不周眉头打成结,将外衫小心从她肩头褪下,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背,以及刺眼的伤痕。
他手指轻颤,不做声,只是格外轻柔的替她处理了伤口,后将后背盖好,再开口时,声线有些沙哑:“下一次,别拿生命开玩笑。”
燕卿卿眼睫一抖,盯着面前的火堆里迸溅出来的火星子,不应声。
气氛有一丝莫名,过了许久,她轻咳一声:“你进了旋涡?”
韩不周恩了一声,后继续道:“下面是皇陵。”
“皇陵?谁的皇陵?”
燕卿卿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这湖底兴许是个世外桃源,住着与世隔绝的人,或者仙,也可能是妖怪。
话本里都这么写。
再或许,湖底下与紫禁城的密室一样,藏着些会引起腥风血雨的秘密或者宝物,就像她在紫禁城密室里发现的《云耕地织》一般。
可独独没想到,这底下,竟是一座皇陵?
历古以来,哪家皇陵不是千挑万选的好山好水好风景,再由后世祭拜看守?
譬如大燕,先前的太庙便是皇陵,当初可是花大价钱买下的镇灵寺,还请了圆禅大师的师尊来看守呢。
这湖底下是哪家的皇陵,竟这般别具一格。
不但不让后人祭拜,还设下了种种陷阱,阻止一切活人靠近。
这般隐秘,莫非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心中思绪纷飞,她听见韩不周道:“看兵马俑的服饰,像是秦皇时期的装扮。”
“秦皇?!”
燕卿卿惊叫一声,面色震惊。
秦皇是九州的传奇,也同时也是个迷。
没有人知道秦皇时代是怎么陨灭的,也没有人知道,一个一统天下的英雄人物,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王朝被一分九份,形成九州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曲折。
像是一片巨大的白,宛若一道分界线,将九州与秦皇时代完全分割。
后人,查无此事。
而韩不周现在告诉她,这湖底下藏着的,是秦皇时代的兵马俑,叫她怎么不震惊!
她瞠目结舌了半晌,才磕巴着出声:“那,那也不就是说,这底下的,是秦皇的皇陵?”
韩不周又摇头:“不确定。”
迎上燕卿卿疑惑的目光,他补充道:“因为我只看到兵马俑,没看到一座棺。”
皇陵里没有棺?
这还真是一大奇事。
也不知是这信息太大,撑得脑仁疼,还是后背的伤牵扯到神经,燕卿卿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头皮一阵发麻。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韩不周蹙眉:“头疼?”
燕卿卿只觉得脑子里像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疼的她近乎痉挛。
她想回答韩不周的话,一张嘴,却脑中一白,眼前出现雪花状的白。
她恍惚了好一阵,视线里才缓慢的呈现韩不周唇瓣一张一合的脸。
他在说话,但她听不见。
一股刺耳的声音在脑中盘旋着,燕卿卿按着头,猛地甩了几下,依旧甩不掉那烦人的噪音。
她来了脾气,想再次甩头,韩不周连忙捧住她的脸,不让她乱动。
“别动,我带你出去。”
他的话燕卿卿一个字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他唇瓣扇阖了几下,她拧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在怀里。
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轮廓。
脑子混乱不堪,她借机摸了把他的下巴。
那里刚长出绿茬,摸起来有点扎手。
原来,是这样的触感。
韩不周低下头,见她噙着一脸傻笑,盯着自己指尖发呆,心头颤了颤,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
出了瘴雾林,已经是天明。
燕穿门里的唯一一家医馆迎来了第二个伤势奇重的伤患,可怜医术平平只想卖点小药,看点小病,挣点小钱的老大夫怕出一头汗,愣是在韩不周阴鸷如魔鬼的目光下,抖抖索索的替燕卿卿缝着伤口。
“抖什么!”
他蓦地一喝,老大夫险些撂下针跑路。
鉴于面前人气场强大到黏住他的脚步,只得沉下气,按住手腕,小心的缝完伤口。
“她怎么样?为何会头疼?”
韩不周在他收针时问,老大夫手一偏,便扎了自己的手,他顾不上那一滴血珠子,诚惶诚恐道:“回王爷的话,公主除了后背的伤需要格外注意,其他的并无大碍。”
“那她为何会头疼?”
老大夫顿了顿,试探道:“兴许是……伤口疼痛牵扯引起的?”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