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你皇兄刻意隐瞒。”
韩不周毫不留情,将她心中那刚刚冒出头的思绪给揪出来。
燕卿卿呼吸一滞,紧抿着唇瓣不吭声。
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了百来十人,这般大的事情,第一时间便该上奏的,燕元期不可能不知道。
而他在明知浙江是她外公的老家,而今明成皇后与承哥儿也都在浙江老家的情况下,还藏着不告诉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行,我要去浙江。”
燕卿卿坐不住,消息传递太慢,他们又不知捷径,一来二去,最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有这个功夫,她大半天的功夫便能抵达燕穿门。
再者,承哥儿与明成皇后都还在浙江,她若不亲眼见到他们平安,心里头始终放不下。
“好,我陪你去。”
韩不周的声音浅浅传来,燕卿卿唰的抬眸看他:“你去做什么?”
“陪你。”他答得言简意赅又格外露骨。
燕卿卿心脏冷不丁的一颤,她不自在的别开眼:“随你。”
她说完便往门外走去,韩不周没有跟上,燕卿卿脚步稍顿,紧接着快步离去。
去往燕穿门的捷径不适合马车行走,因此需要挑选一匹脚力好的骏马,燕卿卿在马场挑选马匹时,脑海中冒出来的,却是韩不周曾说要送给她的马匹小棕马。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品相极佳。
可惜,她上次从燕穿门回来,便一头栽进左宗人与太傅府的案件中,将这事给忘了,事 后虽也想起来,但到底没好意思再去向韩不周开这个口讨要。
显得,不那么洒脱。
燕卿卿皱了皱鼻子,甩头将纷杂的思绪抛在脑后,认真在马棚里挑马。
“长公主,外头有人找。”
雇佣在马棚里养马的小厮来传话,燕卿卿一愣:“谁啊?”
“说是长公主出去了便知道了。”
燕卿卿目光一动,随着小厮出了马棚。
前脚刚出棚子,后脚面前便堵上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黑白分明的,密实的睫毛下一片水渍。
燕卿卿浑身血液倒流,僵在原地,随后,面上便被呼哧一记厚实的喘 息声喷了个满面。
带着浓郁青草气息的热气扑在面上,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惊喜吗?”
耳际是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某种洋洋得意的期待。
燕卿卿冷静的后退一步,看清面前是那匹方才还想到的小棕马,掀了下唇角:“韩不周。”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制造惊喜。”
韩不周笑意浓郁,不见怒意,只一片轻轻浅浅的宠溺浸在眸子里,他动了动唇瓣,缓缓的一个:“哦。”
……
抵达燕穿门时,已经是黄昏。
燕卿卿还要继续赶往金华,被韩不周拦下。
“近日来燕穿门有些乱,不宜走夜路,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燕卿卿沉吟了下,选择听他的。
毕竟韩不周比她经验足,若是她坚持赶路,万一碰上歹人,又得麻烦他相救。
燕卿卿对自己格外有自知之明,她那点小聪明,也就是纸上谈兵,实战里,活不过一炷香的。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不与他多牵扯,但总是控制不住事态发展。
为今之计,也只有尽量减少些摩擦,这也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入住的客栈是上次高宗来南巡时所住的地方,沿着这条路走上不久,便是衙门。
这客栈相对来说安全度是比较高的。
燕卿卿吃了些食物填饱肚子后,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发呆。
身体一旦闲了下来,脑子便开始活跃的厉害。
一瞬间里,她想了许许多多。
那些纷杂的思绪仿佛一团会自己生长的线团一般,将她有限的脑容量撑满,且越撑越大。
燕卿卿揉着太阳穴,一阵酸胀感传来。
她深吸口气,腾的下从床上坐起,打算出去溜达下散散心。
刚打开门,韩不周身影第一时间映入眼帘,被吓唬惯了的燕卿卿也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她万分镇定的抬眸:“有事?”
“你呢?”
他答非所问,燕卿卿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披上外衣欲出门的动作。
紧了紧肩上的衣物,她别开目光,漫不经心道:“心烦,睡不着,出去透口气。”
“睡不着的话,那带你去看场戏如何?”
韩不周提议,燕卿卿讶异的看他:“不是说,最近不安全,不能走夜路么?”
“走夜路的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狩猎者,一种是被狩猎者,今晚,我们当一回狩猎的。”
他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做坏事的张扬。
燕卿卿血液刹那沸腾了一下,她惯性舔了舔唇瓣:“那,去哪儿?”
话音将落,腰身传来熟悉的触感,她无奈的抽着眼角,沉声道:“打个商量啊韩不周。”
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回答,跳跃间,被迎面吹来的风打的有些散。
“你说。”
燕卿卿紧攥着他的衣襟,几乎是咬牙切:“下次带我用轻功时,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韩不周低低笑了一声,她耳朵贴在他胸膛,能感受到那痒痒的酥麻感。
“好,我记下了。”
算起来上一次被他带着腾飞在半空中,已经是年前的事了。
不过也算是熟能生巧的缘故,这一次,她没像初次那般全身发软,从韩不周将她放下时便能感觉到进步。
燕卿卿脚尖在落地前绷直,待脚上传来地面的触感时,人已经稳稳站定。
韩不周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比之前好多了。”
燕卿卿眉一扬,一抹小小的得意便跃然于眉间,使得整张脸顿时生动不少。
她打量着四周,在见到大片绿色琉璃瓦后,上下眼睑骤然一压,眯成狭长的宛若狐狸般的形状。
“这是县衙?”她问。
韩不周并不回答,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唇上,一记绵长的嘘声便从指尖传来。
“别说话,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