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裴弱水怪叫一声,双眸瞪的老大,她迟疑了会儿,面上忽的扭曲出一丝紧张来,先前的气焰顿时熄灭,小心翼翼的问:“那,他们可有察觉到是那毒是我们所下?”
“纠正一下,是你所下。”
燕元期冷声道。
裴弱水皱眉,差点便要尖叫:“燕元期,下毒是我提议的没错,可那也是你点头同意了的,如今毒我下了,你就要将自己给撇干净,济河焚舟都还要点把火的功夫,你做事别太绝,若是把我给逼急了,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燕元期见她尖声细语,面目可憎,眸子里一丝厌恶划过,敷衍道:“只要你老实点,我不会不顾情分“将你给卖了,但若是你自己耐不住性子,闯下了祸端,也别指望着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该清楚的,你我之间,那点利益联系本就薄弱的很,可经不起折腾。”
他话里带着浓郁的威胁,奈何还真是吓到了裴弱水,她死死咬着下唇,殷红的唇瓣血色被突然挤到一边,显得唇色苍白,白齿森森。
“好,以后我会听话,但是你必须得在登基后再娶我,皇后之位必须是我的!”
裴弱水松了口,退一步求和。
燕元期冷冷睨她一眼,不应声,也不拒绝。
裴弱水被他看的没底,仰着脖子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他日你的皇后另有其人,你敢保证,她会同我一样,和你一条心?”
燕元期不想搭理她,抬步往府内走,走了几步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他不禁皱眉:“他为什么哭?”
裴弱水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孩子。
眼珠子滴溜一转,她连忙进了院子,从乳娘怀里抱过孩子。
她手勒的紧,也不晓得晃动颠哄,孩子哭的比之前更狠,她也不顾,只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将孩子送到燕元期面前,邀功一般道:“兴许他是想爹爹抱了,王爷试试看。”
燕元期浑身僵硬,闻言一动不动。
裴弱水索性将孩子往他怀里一塞,燕元期登时觉得手臂上一重,两个月大的孩子,哭闹时还不懂得扭动身子,只梗着脖子,哭的面红耳赤。
但说来也奇,就在燕元期接过他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改为一抽一抽的哽咽。
鬼使神差的,燕元期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婴儿竟张大了嘴笑了起来。
尚挂着泪珠子的眼睫打开,密长乌黑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婴儿面容红润透白,眉眼稀疏,脸上肉嘟嘟的,煞是红粉可爱。
燕元期心中一动,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动着他,唇角竟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一旁的裴弱水见状,眼睛一亮,她轻声道:“王爷,这是你的儿子,自他出生起,你就没来看过他一眼,如今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一个吧。”
燕元期眸光一闪,名字……
“那就叫青梧吧,燕青梧。”
青梧,卿吾。
裴弱水细细咀嚼着,笑意逐渐僵硬,她见燕元期面容柔和,正在逗弄着孩子,恨恨将那口恶气咽下,脸上硬是堆起笑来:“好,就叫青梧。”
“他既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你作为他的娘亲,只要放下所有歪念,好生抚养他成人,我定保你一世无忧。”
燕元期逗弄了好一阵,后将孩子还给她。
裴弱水闻言面色一动,试探性道:“那三日后的大婚……”
“不会撤。”
燕元期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去。
裴弱水对着他的背影一阵恶骂,发泄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疏解下心中怨气。
怀里的青梧又开始啼哭,她烦躁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要你有什么用,这样都不能让他取消大婚!”
婴儿被她这一吼,哭的更加厉害。
裴弱水只觉得啼哭声刺耳,一把将孩子扔给乳娘。
乳娘抱着孩子,不断的走动安抚,再看去时,裴弱水已经不见身影,乳娘暗暗叹气摇头。
“真不知心怎的这般狠,这可是亲生孩子啊……”
裴弱水没有听到乳娘的念叨,她满心在思索着,该如何阻止这场大婚。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又气的砸了一室的器具。
她干坐着过了半夜,天将亮时,忽而脑中一闪而过的白光,她面色渐渐阴郁,嘴里喃道。
“燕元期,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屋外陆陆续续有下人起身,裴弱水避开人群,悄无声息的溜出府邸。
东边有曙光乍泄,投在青石板上,宛若画师的色盘进了水,晕染了浅浅一层,格外通透。
裴弱水没心思欣赏美景,整理了衣装,径直入了紫禁城。
她没注意到,在其身后,有一个身影闪过,没入阴影处。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
燕卿卿勒令上下严查承哥儿的吃穿用度,每一样都经过严格检查。
最后,仍不放心,亲自把关,不给贼人留任何可趁的机会。
而在她发现了膳食里异样的气味后,再次觉得自己亲自把关的决定是正确的。
果然,有人贼心不死,竟顶风作案!
燕卿卿召开一整个御膳房的人,将那碗掺了毒药的粥往案上重重一拍。
“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回不成,还有第二回,接触过这碗粥的人,都给我站出来!”
燕卿卿五官长得明艳,随着年纪增长,眉眼愈发魄人,若是含情时,眼波流转,温柔似水,可若将上下眼睫一压,眸光聚拢,便瞬间凌厉。
再加上今早刻意描重的眼尾,以及微微上挑的眉黛,整个人如话本子里的女皇临世,气势叫人大气不敢出。
御膳房的宫人哆哆嗦嗦,不敢隐瞒,接手过这碗粥的人尽数站了出来。
燕卿卿眯眼细细数了数,共七人。
“从左往右,依次将你们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一一说出来,若被我发现有半点遗漏,绝不轻饶!”
那七个宫人皆颤,打左第一个,缓缓开口。
燕卿卿竖耳听着,皆是些闲碎的不能再闲碎的事,她凝眉,沉住气听下去。
终于,在最后一个宫人口中,听到一个令她意外的名字。
裴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