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积善宫内,一着明橙色的男子挑着眉,横冲直撞的呛了一句,随即往贵妃椅上一躺,顺手拈起一旁案桌上的橘子,快速的剥了皮,往嘴里丢了一瓣,囫囵的咀嚼着,一眼不抬。
一旁着绣花脏粉色袄裙,下着藏青色马面裙的妇人急了色,迈着小碎步走来,在男子身前不停踱步,嘴里念叨着:“你若是不去北境,万一老六过去将乱给平了,你父皇册他为太子,我看你往哪儿哭去!”
男子自顾自又挑了个橘子往是嘴里塞,边吃边含糊道:“老六去不是正合我意?他这一走不要三个月是回不来的,等他平了战乱回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哪儿还有他的事!”
“武儿!你是这大燕的三皇子,你上头两个哥哥一事无成,早早的就被你父皇封地撇到远远的去了,若是按老祖宗的道理,这太子之位就该是你的,你瞧你如今在朝中占尽了优势,这北境也只是走上一遭,镀个金,回来不就顺理成章的当太子了吗?”
婕妃苦口婆心,险些被将那满肚子的愁肠掏出来摆在燕武期面前,让他瞧瞧,自己快要愁白了发!
燕武期不以为然,他擦了擦沾满了橘子汁儿的手,随口道:“我舅舅说了,让我别去北境,母妃,是舅舅让我不去的,您若是觉得不妥,您找他说去。”
“是你舅舅说的?”婕妃一愣,描着精致妆容的面上神情尽数凝在一块儿。
燕武期点点头:“有舅舅监督着,我哪儿敢说假话。”
婕妃稍稍放松下来,她在燕武期面前坐定,期切道:“来给母妃说道说道,为何不让你去北境。”
燕武期见状,坐直了身子,娓娓道来:“您看,我舅舅是大燕右相,洛丞相如今下落不明,一整个中书省的天下都落在了我舅舅头上,再加上那户部尚书也是我舅舅的人,放眼看去,大大小小的官员在我朝占了一半儿,您再看老六,支持他的不是太医院,就是詹事府,哪一个拎出来能看得上眼?”
“老六如今能和你相抗衡,那是有你父皇的宠信!”婕妃听他自鸣得意,不免沉了脸,她肃然道:“你父皇宠信老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刑部这么大的案子都交给他去处理,你光有人支持有什么用,若是你父皇喜欢,照样册封老六为太子!”
“那我就在父皇去后,抢了老六的太子之位便是!”燕武期霸道道。
婕妃霍的站起,怒道:“胡言乱语!”
燕武期愣住,他看着一向谨小慎微的自家母亲,一时间竟连反应都忘了。
婕妃自觉自己反应太过激,她深吸口气,平定下情绪,低声道:“此言大逆不道,万不可再说,如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别说太子之位,你连皇子都当不成!”
燕武期这时才回神,骄纵惯了的性子使得他还是不甘心的嗫嚅道:“怕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还怕隔墙有耳……”
婕妃见他一副掉以轻心,自负的模样,不免叹了口气。
他就是打小捧惯了,从未受到过挫折,以为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
可据她所知,朝中不仅有老六这一个敌手,有一股新起势力正在以不可阻拦的趋势袭来。
若是武儿还继续这么毫不在意下去,迟早要成为别人的瓮中之物!
……
距离高宗提出的册立太子的方法已经过去足足三日,而朝中一十二位皇子,除去还未成人的十五皇子之外,还未曾有人自告奋勇前去北境平战乱。
故而,那几日的朝会多少有点口不对心的意思,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肯开口提此事。
眼见无人再提册立太子一事,高宗目的达成,自然是高兴的。
但这高兴没能持续几日,在第四日的朝会上,不识眼色的人出现了。
“父皇,儿臣愿意请命前往北境。”
一语惊起千层浪,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处。
而万众瞩目之下,仍旧以温和姿态回应众人的人,不是燕元期又是谁?
高宗神色骤然一变,他眯着眼看向殿下之人,凝视着这个他从来都不曾看好的第四个儿子,燕元期。
高宗在提出挑选太子人选的条件时,曾设想过,兴许他的那最沉不住气的老三会做这出头的第一个人,又兴许,那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六儿子会选择去北境。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独独没有将燕元期列进自己的设想之中。
如今,这最不起眼的儿子,却说,他要去平定北境。
有趣,有趣。
“既然老四有这份魄力,那朕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高宗身子陡然放松,燕元期还不足以给他压力。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知北境凶险,那蒙古兵各个身强力壮,与大燕的士兵截然不同,估计他瞧上一眼便要吓的脸色煞白。
罢了罢了,就当是让他见见世面,好知道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燕元期始终面色不惊,他闻言行礼叩谢:“儿臣谢父皇成全!”
高宗心头欣慰,至少这出头鸟对自己造不成威胁,那便遂他的愿。
早朝到了这里,也便接近尾声。
退朝后,燕元期正欲前往兵部点兵,忽而身后传来一记嘲讽。
“真是什么鸟都上赶着往枝头上飞,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区区麻雀还想当凤凰,真是不知趣……”
燕元期转头看去,对上燕武期讥削的面容。
后者见他停下步伐,下巴一扬,姿态高傲:“看什么,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平了那战乱,父皇也不会册你为储君,你瞧瞧你现在的落魄样儿,自己母妃娘家都被抄家了,你还有什么气硬?”
燕元期依旧沉默,只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身上。
燕武期被他看的发毛,他面上浮起怒容,跨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威胁:“若你识相,最好是自己死在北境,否则你再踏入京师之日,便是你的生命截止之时!”
燕元期轻飘飘拂开他的手,向来不争不抢的气质仍旧温和如风,他忽而勾唇,一抹邪气便乍泄而出。
“三哥可别这么早下定论,鹿死谁手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