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舒宁宫。
贤妃披着外衣,修剪着花枝,动作时,身上衣服滑落,她正欲去捡,已经有一只手先她一步。
“母妃。”
燕元期将外衣重新披在贤妃身上,恭敬的唤了一声。
贤妃笑着道:“今日怎来的这般早?”
燕元期拿起一旁的水壶,替她修剪过的花圃洒了些水,嘴上随口道:“起的早,便过来了,对了,今早听闻丞相府被封了,洛丞相也因疑策反的罪名下狱,母妃知道此事么?”
贤妃的手一顿,她回身看他,依旧是温吞的声线:“元哥儿有话不妨直说。”
燕元期面上有些动容,他不再兜圈子:“洛丞相一事,是母妃所为么?”
“元哥儿怀疑是我?”贤妃面上温柔之色不减。
燕元期低头:“元期不敢。”
贤妃将修下的花枝扔到地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自家妹妹都动起了心思,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燕元期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妃明知,我与十四,并非亲……”
“荒唐!”
他的话被贤妃打断。
贤妃那张温柔的面容爬上怒气,她将剪刀猛地往地上一掷,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
就连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嗓音都紧了起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尖锐:“别人唤你一声四皇子,你就一辈子都得是四皇子,你与十四,就得是兄妹,不可改变,就算你日后登了高位,成了这江山的主,你也还得唤她一声妹妹,否则,你就是罪人,谋权篡位的千古罪人!”
燕元期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起,骨节处泛白的厉害。
见他一声不吭,贤妃深吸口气,缓和下情绪。
“不错,洛丞相的事情是我做的,那也是因为他挡了你的路!”
燕元期抬起头看她,贤妃又恢复一派柔和的面色,她缓缓道:“你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道长就是个江湖骗子,只能用一些药物来维持健康的表象,终有一日,你父皇会突然离去,那时,你就得披甲上阵,接下这大燕的天下,我这么做,也是在为你铲除异己,巩固你的势力!”
贤妃话里的良苦用心,燕元期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他颔首沉声:“母妃一番苦心,是元期错了!”
贤妃见他认错,面色稍霁,她语气颇有缓和:“如今朝廷四分五裂,老三与老六斗的你死我活,唯一还有点竞争力的,便只有老五,既然他没有那颗心,但他身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只要他有能力,便绝不能宽容,如若不然,他日便是他们来讨伐你!”
燕元期一味的听着,贤妃看他一眼,话锋一转:“朝堂上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但是你私人的事,也不容再拖了。”
燕元期闻言身子一顿,他正要说些什么,贤妃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没看上裴弱水,但你看不上她事小,她身后的整个将军府事大,如今裴老将军虽然不在了,但偌大的将军府总不会就这么闲置着,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了,现裴弱水主动投诚,你就当是娶了个不爱的人,也要将她安置在你的后宫里!”
“若说将军府,现如今掌事权都在十四妹妹手里,娶了裴弱水又有什么用?”
燕元期终于出声,却还是因为事情涉及燕卿卿。
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贤妃恨铁不成钢:“只要你娶了裴弱水,掌事权我自会想办法!”
“母妃这是要对付十四妹妹?她可是一味的在帮我!”
燕元期倏地起身,在贤妃恼火的情绪下,他接着道:“母妃想要镇国将军府的帮衬,找十四妹妹便可,为何非要多此一举,要儿臣娶了裴弱水?”
因为你心思不正,觊觎自己的妹妹!
贤妃险些便要脱口而出,残留的理智让她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气急。
说实话,若不是他对十四存着别样的心思,她也不至于费这番周折,要他娶了裴弱水,就是想让他收收心,别再让感情放肆下去!
可这话她不能说,现在的燕元期也只是下意识的接近十四,他还没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因此,在他醒悟之前,她要彻底断了他这个念头。
他们太傅府二十多年来的计划,不能在他身上出了岔子,哥哥用太傅府上下换来的成果,她不允许被燕元期毁于一旦!
贤妃深吸口气,婉转道:“母妃只是要你娶了裴弱水,至于你碰不碰她,还是你自己的事,你权当是为了母妃,啊。”
燕元期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僵硬着身子,歉意道:“恕儿臣不能从命。”
他说完便离开舒宁宫,贤妃看着他的背影,愤然挥袖。
看来,强制让他娶裴弱水是行不通的了,得想想别的法子……
另一边,燕卿卿从将军府出来,便一路匆匆前往刑部,却在半道上遇到苏太师。
“外公?”
苏太师见她,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上来:“卿儿,你可是也要去刑部找洛丞相?”
“外公也是?”燕卿卿应了下反问。
苏太师面色焦急:“洛丞相是我的得意门生,我与他师徒数年情分,更是清楚他的为人,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做出策反这种事!”
燕卿卿沉下思绪道:“外公,立储君一事,您可有对其他人提起过?”
“未曾。”苏太师答后,心思一动,他压低了声音:“莫非,洛丞相出事,是因为册立太子?”
“目前尚不能确定,但我们前脚刚谈立储君,后脚支持五皇子的洛丞相便出了事,这样的巧合太令人怀疑。”
燕卿卿说着自己的猜测,苏太师沉思片刻:“此事等见了洛丞相后再细问。”
燕卿卿点头以示赞同,祖孙俩一前一后赶往刑部,却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刑部,走得分外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