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我和那两个肤浅的小子可不一样,我保证,在我说出要送给你的惊喜之后,你一定会振奋起来的。”
容云鹤不请自来,一脸得瑟的表情看着欠儿欠儿的。
冷凝月只甩过去了一记慵懒的眼神,就收回了视线:“没兴趣。”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头儿所说的惊喜,乃是帮她恢复实力的办法。
莫说她的丹田情况不能随便对外人提及,就算真的能提,也一定不是这个老头儿。
“丫头,你难道不想参透人世轮回的规律吗?”
冷凝月神色一动:“轮回?”
她倏的转身,刚才有多冷漠,现在就有多激动。
容云鹤嘿嘿一笑。
他就知道,他所说的内容,这丫头定然会感兴趣。
笑容刚升起一瞬间,就又就凝固在了那里。
因为,冷凝月又重新恢复了死寂之色:“便是真有轮回,他也不是他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慕尘卿变成甸下之后的情景。
便是她真的找到了他的转世,可那时的他,身份、性格、脾性,肯定早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不一定有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和对她无条件的支持和宠溺。
就像被换了芯片的手机,外表再怎么一模一样,内里都变了。
“你这丫头,怎得如此悲观呢?”容云鹤难得皱起了眉。
须臾,他叹了口气:“罢了,老夫怜你心情不好,也不想讲什么大道理。”
说话间,他手腕一翻,拿出了一枚令牌。
将令牌放到了冷凝月的身边,他转身负手离去,只留下如风一般的声音,传入了冷凝月的耳朵里:“老夫所说的轮回,非你理解的那个轮回。”
“若你想通了,便拿着这令牌来飘渺山找我。”
这老头儿难得有了一次世外高人的派头,却学坏吊起了人的胃口。
吊完就跑!
这老头儿真的是,坏的很!
“轮回……”
冷凝月看着身旁的令牌,只见,令牌之上的花纹并不繁复,只有一道像是风一样的图案,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其上透出了一丝特别的亘古气息,却是令人印象深刻。
令牌的形状好模仿,图案好模仿,但这特殊的气息,却不好模仿。
段府。
自从段暮白死后,府中便一日冷清过一日。
段大人和段夫人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府中没有那么多的腌臜事,因此整体氛围一直都很好。
可如今,段府还是那个安静的段府,其中的温馨气氛却烟消云散了。
冷凝月来到段府之前,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段大人夫妇见到她时的表情,有愠怒的,埋怨的,甚至有破口大骂的。
却唯独没想过,他们对她,没有半分责怪。
“冷姑娘,进来吧。”
段大人夫妇的卧室里,段夫人端坐在小榻上,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比起冷凝月一个月前见到她的时候,要憔悴了许多。
听着段夫人轻轻浅浅的声音,冷凝月心里很不好受。
她情愿段夫人责怪她,也不愿意这位善良的母亲将所有的苦闷都憋在心里。
“段夫人,冷凝月来请罪了。”
冷凝月负手而立,向来高傲的头颅,此时垂的很低,很低。
“请罪?”段夫人看她一眼,轻轻摇头:“你何罪之有……”
“若不是我……”冷凝月咬了咬下唇,正想说段暮白是因她而死。
却听,段夫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冷姑娘,你可知道,为何被送上玉灵派的人是风儿,而不是白儿吗?”
这个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冷凝月被问懵了:“这……我不知道。”
段暮白没有提过这件事。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段夫人苦笑一声:“这个原因,就连白儿都不知道。”
“其实,若论起修炼的资质,白儿的资质是要高于风儿的。这是云虚子前辈亲口盖章的,不会有错。云虚子前辈也说过,若是让白儿去玉灵派,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冷凝月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去玉灵派的人反而是段大公子?”
以段大人夫妇的为人,她不认为他们是那种重视长子,轻视次子的人。
果然,就听段夫人道:“因为,白儿命里注定有一死劫啊!”
如同一记闷雷在脑海中炸响,冷凝月猛然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段夫人叹了口气:“就是字面的意思。”
“云虚子前辈当年分别为他们两兄弟掐算了前途,风儿虽然资质不如白儿,命里也会遭遇一些坎坷,但总体来说还算顺遂。”
“可白儿……他命中注定会英年早逝!我不让他去玉灵派,一来是想多照顾他几年,二来,也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有太多未知的危险,我偏执地认为,只要他不出去,就不会有事了。”
命中注定的死劫……
冷凝月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所以,你不必对我们感到内疚,便不是因为你,白儿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丧命。”
“……”
“冷姑娘啊,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应允……”
段夫人忽然站了起来,作势要对冷凝月行礼。
冷凝月吓了一跳,赶忙一把将人扶住:“伯母,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的!”
一直都强装平静的段夫人,忽然就红了眼,泪花打转间,她哽咽着开口:“云虚子前辈推算出白儿的死劫之后,还算出了另一件事,那便是,这死劫之中有着转机!”
“可,当我追问的时候,他却说那是天意,不能说的太多!他只是告诉我,若是能遇到一个命里注定的人,他就能再回来。”
“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想,这转机到底是什么!直到看见了你,冷姑娘,我便明白,这转机一定是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你是天选之人,一定就是云虚子前辈说的命里注定之人!”
“冷姑娘,求求你,帮我把白儿带回来!求求你……”
她泪如雨下,又要跪下。
电光石火间,冷凝月的脑海中掠过了一抹亮光。
轮回。
转机。
对容云鹤所说的轮回,她只是觉得将信将疑。
可段夫人所说的转机,她的心中却是燃起了熊熊燃烧的希望。
从她的身上看到转机……
难道,段暮白和她一样,也是在人死后灵魂出窍,附身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想着,她就激动了起来。
“段夫人,请您放心,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隔着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找到他!”随即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只是伯母,您的身体太虚弱了,若是不好好调养,等他回来看到您这副模样,会很伤心的。”
段夫人擦干眼泪,倏然一笑:“好!我会好好调养的。”
冷凝月想了想,在段府中留了半日。
为段夫人调理了一下身体,她又留下了几张适用于不同情况的药方,顺便制作了不少特效的药丸。
做完这些,她又监督着段夫人吃下了晚饭,便准备告辞了。
“伯父伯母,我有个不情之请……”
离开前,冷凝月思虑再三,十分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在段大人夫妇狐疑的目光中,她厚着脸皮道:“我能不能将二公子的那一支毛笔带走?”
那是段暮白的兵器,也是贴身之物,按理说,她不应该拿走人家父母睹物思人的念想。
可,那东西的品阶太高,留在段府,很有可能会给段府招来杀身之祸。
另外,也是她的私心。
她想,在每一个想念他的日子里,将它拿出来好好思念他。
“毛笔?”夫妇二人均是一脸懵:“什么毛笔?”
冷凝月一愣:“天玑笔,二位没有看到吗?”
夫妇二人对望一眼,段夫人蹙眉道:“我们只在白儿的身上找到了一枚须弥戒,除此之外,并无其它。”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戒指:“这是白儿的东西,我们夫妻都打不开上面的精神烙印,留在手中也没有用,你就拿走吧。”
冷凝月脑子嗡了一下:“没有天玑笔?怎么会这样?”
天玑笔,可是他最珍爱的法宝啊!
按理说,在他身死之后,天玑笔应该也会回到他的身边才对。
忽然,她眸中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机:“难道,是庄霓岚拿走了天玑笔?”
段大人夫妇又对望一眼,段夫人不怎么确定地开口道:“我们并不知道庄霓岚是怎么离开的,所以,究竟是她拿走了那天玑笔,我们也不确定。”
“行吧!庄霓岚,我又多了一个杀你的理由!”
冷凝月倏然握紧须弥戒,用最快的速度压下了心头的杀机,尽量平静地看着段大人夫妇:“这须弥戒上残留着他的精神烙印,如果他真的还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的话,这一丝精神烙印便是找到他的关键,所以……我想将它拿走。”
段夫人微微点头:“好。”
这一夜,冷凝月又回到了段暮白的墓碑前。
墓碑萧瑟,夜风微凉,真是个拍鬼片的好环境。
冷凝月缓缓坐下,轻轻摩挲着墓碑:“你说,这世上化作灵魂现世的人有那么多,你为何就不会变成鬼出现呢?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连个梦都不托给我,真是过分!”
手腕一翻,她拿出了一把琴。
这琴,也是他送的。
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一串美妙的音符便缓缓飘起:“
推门去逢一场雨,漫漫氤氲当年字句,
山屏外秋色依稀,老旧还无题,
忡忡失道的你,独循了千里,
谁真能行到水穷,远到天际,坐看云起?
剪灯的少年倚窗懒语劝客添衣,
说那年转凉时候,天街外霜空如洗,
曾在此时此刻此地,
有痴人一时伤寒,一世伤心,耳目都清明。
耳畔风声鹤唳,却最温柔无极,
最放慵旖旎,恰最是薄如蝉翼,
最相濡以沫,竟最难相认相记,
这世间种种不告而去,即是别离。”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冷凝月最后一次任由眼泪浸湿了脸颊:“这世间种种不告而去,即使别离……段二,你都没来的及跟我告别,你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