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月在裂风山下寻找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慕尘卿的身影。
虽然在大战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找过一遍了,但她并不死心。
这三天的时间里,她甚至突发奇想,跑到了几千里之外的猎户山去寻找。
毕竟,她上次掉下裂风山以后,醒来的时候也出现在了小坎村中。
不过,事实证明,冷凝月想多了。
在冷凝月到达小坎村的时候,小坎村内一片平静,不论是老梁头夫妇还是村中的其他百姓,都一片宁静。
村中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若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那大概便是,王村长外出求学的二女儿要回来了。
不过,这和冷凝月此来的目的没什么关系。
她怀揣希望而来,却是失望而归。
当冷凝月重新回到裂风山上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段暮白。
“谈谈吧。”
段暮白看着少女沧桑了许多的神色,向来沉静的眸子里,似有心疼之色划过,却是很快被他给压了下去。
冷凝月抬头看去的时候,他的眸子恢复成了正常的沉静之色。
冷凝月没说话,只是走到了他身旁的一块巨石前靠了上去。
段暮白口中说着要谈谈,却又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静默良久,冷凝月主动发问:“你早就知道了?”
段暮白继续沉默。
他知道,她问的是慕尘卿的苦衷的事情。
“也不算早……”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才淡淡道:“还记得我上次说,我有些事情想要查清楚,所以和你在猎户山分手吗?”
冷凝月点头。
“我当时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产生了怀疑。”
见冷凝月没什么主动追问的欲望,他只能继续道:“我当时听手下的人来报,太子和三皇子大婚当日,两府的新娘子的花轿,抬错了方向。”
“什么叫……抬错了方向?”
冷凝月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段暮白,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面的含义太过扯淡。
皇家婚礼,是多么隆重庄严的事情?
别看婚礼进行时只有那么短短一天,可,从人力、物力到财力各方面的筹备,却是不知道从多早之前就开始了。
而且,路线规划什么的,也是一早就规划出来的,两府的负责人不可能不上心。
两府抬新娘子所用的人手,也是一早就备好的,互相之间不可能不认识。
矫辇走在路上,即便是两方的人真的不小心弄混了队伍,但是,在发现了同行的人的面孔不对了之后,负责人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综上所述,她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抬错轿子的事情扯淡到了极点。
这又不是演还珠格格,人怎么会蠢到这个境地?
看着冷凝月一脸错愕的模样,段暮白别开了视线,微微点头:“那一日,本该抬到太子府的简黎圣女的矫辇,却被抬到了三皇子府。”
“而三皇子侧妃的矫辇,则是被抬到了太子府。”
冷凝月:“……”
须臾,她的目光陡然剧烈波动了起来:“所以,他是故意的?”
段暮白又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上一次回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的,因为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以他的统筹能力,不可能连自己的婚礼都弄不好。”
“除非……”
冷凝月接了下去:“除非他是故意的。”
段暮白点了点头,又道:“关于冷太师被杖毙的事情,也是同理。”
“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会情绪失控到会将人打死的地步,哪怕那个动手的人不是他自己,只是大理寺中的狱卒,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冷太师被打死而无动于衷。”
这,便是他对慕尘卿的了解。
“等等……”
听他提起冷灏峰,冷凝月这才想起来一件被她忘得死死的事情:“我爹呢?若是我爹真的没死,那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大战过后,她直接沉睡了四天。
醒来之后,她便去寻找慕尘卿的下落,却是把自家老爹给忘得死死的了。
“冷太师……”
段暮白叹了口气:“太子为了效果逼真,当日是真的让人杖责了冷太师。之后,他给冷太师吃下了假死药,便将他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中。”
“之后,他趁着四下无人,找了一具与冷太师的身形相似的尸身,将冷太师给换了出来,然后藏在了太子府中。”
“直到我这一次回来,他找我谈话,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然后,把冷太师托付给了我。”
托付……
冷凝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想来,慕尘卿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察觉到了危机,所以找段暮白帮忙,想要把冷灏峰给送出风京。
正好,段暮白有空中画阁,就把人藏在了画阁之中带了出去。
在这之后,圣黎族的人果然就发难了。
“这个笨蛋!”冷凝月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却无法掩藏住哀伤的情绪,以及她的哀怨:“他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打算,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些,我便不会恨他这么久!我也能够帮上许多忙!”
记忆向前不断延伸,冷凝月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
为何,他从朝焰国回来的路上,便对她无比严厉,一定要让她学会龙吟决,又一定要让她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越级挑战。
他曾经说过,会护她周全,不会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若只是单纯的身体上的伤害,他的确是做到了。
可是,他这样选择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甚至搭上了他的命,却是将她的心给洞穿了一个窟窿。
这个窟窿里,鲜血潺潺,便是效果再好的上血丸,也没有办法让之愈合。
她宁愿与他一起战斗,然后一起死在敌人的剑下,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捕捉他如同风中落下一般破败的身形。
“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段暮白伸出了手,想要拍一拍那小人儿的肩膀。
可,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肩膀上方,却又无力的收了回去。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便抽身离去。
冷凝月在裂风山上呆坐了整整七天。
这七天的时间里,她每一天都心怀希冀,希望他能够从崖下飞上来,希望他能够走到她的面前,笑着拍拍她的头,对她笑着说一句——
我回来了。
却,终究只是奢望。
到了第八日,冷凝月终于站了起来。
走动崖边,她低头看向云雾渺渺的崖下,所有的希冀都变成了失望后的麻木。
“慕尘卿,我不等你了。”
“你为我做了所有的事情,护我周全,按理说,我应该好好保护自己这条小命,不该再胡乱蹦跶的。”
“但聪明如你,应该也能猜得到,即便是我肯息事宁人,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圣黎族也定然不会放过我。”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凌风国。”
“你为了护我周全而倾尽心力,我也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挚爱的国家,守护你的亲人。”
“待到我将圣黎族除去之日,便是我回来陪伴你之日。不管你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带到了哪里,我都希望,你能想办法回来。”
“请记得,我还在等你。”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冷凝月的衣袂翻飞。
火红的衣裙飞舞间,冷凝月敛去了眸底的哀伤,漆黑的眸子里,眸光越发凛冽。
走出裂风山,她漆黑的眸看向了一个方向,红唇渐渐勾起,邪肆的笑容蔓延:“有些帐,也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风月楼,乃是风京最大的青楼,也是服务质量最好的青楼。
里面的每一个姑娘都貌美如花,身怀各种绝技。
不论你想要和姑娘们吟诗作赋,还是吹箫抚琴,甚至是讨论切磋武功,都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众所周知,风月楼的每一个楼层,都代表了不同的身份,楼层越高,里面的客人的身份也越高贵,越有钱。
五楼的一个房间里,狐言坐于美人的环绕之中,耳边是美妙琴音与歌声,入目是美人们的曼妙舞姿,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景致。
按理说,他应该心旷神怡才对。
但不知为何,耳畔传入女子们的歌声,他的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了冷凝月或奸诈、或狡黠、或狠辣的话语。
眼中映入女子们曼妙的舞姿,他的脑海中,却满是冷凝月在他梦中所展现出来的玲珑身段与诱人姿态。
两种对比,泾渭分明。
而随着脑子里浮现出的有关冷凝月的东西越多,他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些女子烦人到了极点。
“滚滚滚!都给我滚!”
起身,他厌恶地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将那些女子全部赶出了房间。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狐言身体重重倒在了床上,咬牙切齿:“冷凝月!冷凝月!不要让小爷我再看到你,不然看到你一次,小爷我一定……”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就狠狠一颤。
因为,他似乎听见了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不怀好意的话语:“本世女来了,你预备将本世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