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皆多疑,何况这凤柏承居然动了龙之逆鳞,不死也得扒层皮。
凤旭缓缓端起茶杯,拨了拨水面的茶叶,小抿一口,放在茶案上,慢慢悠悠的说道:
“皇爷爷,您觉得旭儿的父王..他蠢吗?”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没想到凤旭会如此问,若是换了寻常人早开口求情喊冤,而这个问他问题的小家伙居然还悠闲的把玩着茶杯,有意思,“祥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站立一旁的薛钱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皇帝,咦面色无异,龙颜未怒
凤旭漫不经心的放下杯子,平静的说道:“皇爷爷,不会让父王死的,至少现在不会!”说完笑盈盈的看着皇帝
“凭什么?祥安,你莫不是忘了,你的父王下毒谋害于朕,如此大逆不道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朕拖到今日都未处斩你父王,并不代表你父王安然无恙!”
“呵呵,就凭皇爷爷您还想在这把龙椅上坐的更久远一点;再说了父王的九族不是也包括皇爷爷您在内吗?”
“大胆!”砰的一声响,凤瑞南一掌拍在桌案上,“朕念你年幼无知,才口不择言,再有下次朕直接把你扔进大理寺与你父王团聚!”
薛钱被吓的不轻,不停的擦额头冒出来的汗,这小祖宗怎得啥话都讲呀,偷偷瞄了一眼那小祖宗,居然跟没事一样安稳的坐着
“呵呵,皇爷爷莫生气,小心怒火攻心又伤了龙体!这不是皇爷爷您让祥安说的嘛?”凤旭一脸委屈的模样瘪瘪嘴
皇帝被气的直抬手指着凤旭,“你你...你...你还一脸委屈了?”
凤旭见好就收,正言道:“如今朝堂一分为三:一为太子一派,二为安王一派,三嘛就是中立一派以父王为首,在皇爷爷没中毒之前也算是平和,太子与安王都想拉拢我父王。皇爷爷,祥安说的可对?”
皇帝和一旁薛钱听的是震惊无比,这些话从未有人敢如此直言,薛钱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小祖宗真是越来越敢说了
此时的皇帝真正的开始审视他这个孙女了,“看来作了不少功课,接着说”
“得嘞,那祥安可就真的直言不讳了哦,太子资质平庸虽有李丞相辅佐,可并无能拿出手的政绩,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是嫡出。而安王嘛这几年政绩有目共睹,处事更果断,可无论他做的再卓越,也越不过一句传嫡不传庶,从北辰长远发展而言,朝堂上的官员已有多数其实都站安王一方,所以安王更胜一筹。”凤旭清晰的吐露着每一个字不快不慢,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而此时我父王若被处斩,那么局势必将彻底打破看似平和的局面,那么太子将....”
停顿片刻接着道,“皇爷爷你说到时候这把龙椅您还能坐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让皇爷爷提前退休!”凤旭没有再说下去,平静的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薛总管:…擦汗,小祖宗啊你真敢说啊
御书房内一片禁声,皇帝身边的大薛钱早已不敢抬眼看皇帝阴云密布的脸,便看了前方坐着的小郡主,只见郡主和皇上两个人眼睛直视对方,眼都不眨下…内心那个嚎啊:我滴娘喂,这小郡主胆儿可真大呀!
皇帝心里波澜不惊,敢这般直视自己的,除了几个大臣还没人敢如此,这个孙女当真是有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开口道“祥安,你可知错?”
“何错之有?”
“难道你的母妃没有教你,女子只需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即可吗?妄论朝堂迄是女子该为?”
“呵呵,何谓该为?何谓不该为?涉及我父王,这是家事也是国事。我父王被人陷害深陷大牢,晋王府上下命不保兮!身为子女,为父为晋王府求生,又何不该?祥安不求皇爷爷徇私,只求皇爷爷能找到真正的幕后真凶,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朕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巧言善变!“
“皇爷爷过奖了,至于下毒一事,谁会蠢到在自己送的东西下毒,除非真是个白痴!”凤旭瘪了瘪嘴接着说“若说是为皇位吧,既没拥护的党羽,也无兵权在握,更无富可敌国的黄白之物。齐家这两年看似无异,然则早已拆东墙补西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于葛家嘛,葛正奇虽早年带兵镇守边关,可早已回京述职多年,也就个文职而已,无实权!齐、葛两家的情况估计皇爷爷比祥安清楚。给皇爷爷下毒,父王是没半分好处的,既当不上太子,更坐不上皇位,皇爷爷,您说是不是?”凤旭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说的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呵呵,朕很是怀疑你只是个八岁女娃,从朕中毒到现在,无人不知此事的要害,却无一人敢于朕说的如此直白,哈哈哈哈,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皇帝不怒反而大笑。
薛大总管:额,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
凤旭内心汗颜:额,我也不知道随了谁啊…皇帝咋没暴怒呢?这是什么套路?
笑完过后再次问凤旭:“可证据确凿不是吗?就连李北苍,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都还没想出办法。祥安,今日来可是有诡点子?”
“嘿嘿,就知道皇爷爷不会让孙女这么小就没了父王的,多谢皇爷爷!”凤旭的脸蛋笑得更甜了,她赌赢了,为了这把龙椅,凤瑞南不会轻易处死凤柏承的
皇帝白了一眼凤旭:“哼,饶了这么大弯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真是蠢,当老子蠢的被人算计被置于死地,女儿也蠢的无药可救…哼”
凤旭汗颜“嘿嘿,这不得先铺垫嘛”
“哼,然后呢…?”皇帝追问
凤旭开心的回答“今日孙女来是与皇爷爷谈一笔交易的。”
“交易?什么交易?”皇帝很是疑惑,怎么又变成谈买卖了?
“皇爷爷并不打算要治父王死罪,只是这案子已有大理寺查证,上自朝堂的百官,下自黎民百姓都需要个交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谋害皇帝乃死罪,惩罚可大不可小,否则难以让百官信服。”凤旭泰然自若的表述
“那祥安到说说什么样的惩罚,才能堵住悠悠众口?”皇帝皱眉,这也正是他伤神费脑的。
“荒北”凤旭只回两个字。
“荒北?”皇帝更不解
“对,把父王逐出京城,赐给父王当封地,而且户部也不再拨款救济荒北,荒北看似辽阔,可毕竟土地荒芜难耕种,人烟亦稀少。每年朝廷拨去改善的款项没有几十万两,至少也有十万两,那地方就是赔钱货!于公,可为国库省一大笔银两。于私,父王不会死。只要不死,安王对太子就会有收敛,朝堂局势更不会有大的变故。当然,作为对晋王府的安抚,孙女希望皇爷爷考虑下荒北十年内不用交赋税。皇爷爷,应该比祥安更清楚荒北的情形。这样晋王府上下皆可活命,又为朝堂解决了一个无底洞。所以这笔交易怎么说皇爷爷都稳赚不赔的。”凤旭平静的说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另外....晋王府的人,无诏不得回京!”
说的人镇静自若,听的两个人却不平静了!
薛钱:我的天哟,这小郡主是越说越让人心脏受不了啊,真是刺激的这个老心脏不要不要的…不过的确是个意料不到的法子,可那是荒北蛮荒啊…
皇帝听完更是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祥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把你父王逐出京城,扔去荒北蛮荒,没有朝庭救济,你们在荒北就是等死…你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吗?”
“皇爷爷,孙女知道把父王逐出京城,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荒北虽荒凉,也不再锦衣玉食,可好歹现在不会被斩首不是?皇爷爷,此时朝廷有多少人盼着父王死,皇爷爷您比孙女清楚!您也明知这不是父王所为,不也毫无办法不是?这是个死局。皇爷爷,父王不想死,也不能死。晋王府上下都不想死,我们只想努力得活着!”凤旭说的毫无情绪,眼睛却是微红。
“皇爷爷,这是孙女唯一能想到保住父王的办法了!皇爷爷这麽久都没下旨定父王的罪,孙女知道,皇爷爷是不想父王死的,孙女愚钝,也只能想到这麽一个办法。”说完走到中央跪地行了大礼。
凤旭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她已经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这也是她仅能做得了。
薛钱已经听的湿了眼眶,看着跪着的小人儿,真是心疼不已。这祥安郡主才八岁啊,若不是晋王府遭此大难…这小郡主应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啊…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内心也是难以平复,放在龙案上双手也不径拳头握起:这真是八岁女娃能想出的法子?从进这御书房自己就一直在观察,从容,淡定,不急,不燥;事态看的如此通透…不得不说这是个良策,这份心智当真不是常人所及,若是男儿身....
龙椅上的人沉思着,地上的继续伏地跪着,无人打扰这份寂静
皇帝也不知道沉思了多久,回神之际发现地上的人还伏地跪着“别跪了,起来吧”
“谢皇爷爷”凤旭缓慢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椅子坐下,跪的太久了膝盖疼的都快站不直了
对于这个关在大理寺的老四来说:于公于私这老四倒是知本分,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还下旨定罪。这事确实不能再拖。
“你父王会甘愿?身为皇子逐出京城,无诏不得回京。祥安,你才八岁,真的明白这其中的意义?”皇帝直盯坐着还在揉膝盖的凤旭
“呵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王是被冤枉的,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找出幕后真凶,荒北再苦再穷,活着总比死了强!至于在荒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是我们自己的事了。父王向来识时务,不是吗皇爷爷?不然皇爷爷也不会把“晋王”的封号给父王”凤旭头也不抬继续揉搓着膝盖。
皇帝揉了几下右边的太阳穴,然后对这个孙女挥手示意“好了,你先回晋王府去吧,朕,会考虑的”
“祥安谢过皇爷爷。皇爷爷既然不会处死父王,那能不能把父王从大理寺的牢房移到宗人府?父王在大理寺关押了一个月,估计都馊了,孙女明日再来看望皇爷爷,不打扰皇爷爷办公了,孙女告退”凤旭说完行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申时,皇帝宣了丞相李北苍到御书房议事,直到快到戌时李北苍才走出御书房。在踏出宫门那一刻,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叹了口气,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亥时,薛钱奉旨把晋王殿下从大理寺转到了宗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