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个日子里送来的小白狐和雪球两个在院子里打打闹闹，上蹿下跳，好几次差点把阿箬悉心栽培的花打翻，气得阿箬追在两个小畜生的后面嚷嚷。
“它们两个到是玩到一起了，”沈来抿了一口茶，他模样斯文，礼仪举止也斯文，全然不像文欢一般如牛嚼牡丹一样浪费了这一等一的好茶。
文欢顺着沈来的目光看过去，便能看到那两抹白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树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喵呜，有点可怜却又有点耀武扬威。
“我幼时曾被父亲养的宠物咬伤了，从那以后我就对小猫小狗什么的敬而远之望而却步。”
好不容易等到两只玩的累了，直接窜上两个人所在的桌子，仰面躺下，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你可以试着摸一摸，他们俩的脾气还是很温柔的，不会乱抓人也不会咬人。”说话的同时文欢将手放在了小狐狸的肚子上，小白狐咧着嘴发出欢快的叫声，旁边的雪球一扭一扭的，似乎也是在示好，希望文欢也可以揉一揉它的小肚子。
“裴世子养的挺好的，把人家好好一小姑娘养的圆滚滚的。”沈来只是远远地摸了摸雪球的尾巴，蓬松的大尾巴。
“！！！”文欢突然扭头，看向沈来，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只小姑娘，裴璟说它是公的啊！”
“嗯？”沈来也很懵，“当时小猫出生时我做了记录，这只尾巴尖有点灰我记得十分清楚，是只母猫。”
“……万一这是脏了呢，”
“不可能。”
文欢无话可说了，伸着手在雪球的肚子上揉揉，听着猫咪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音。
“再怎么说，母猫也会发情，尤其是春天的，这一点很好区别吧。”
不，文欢其实特别想告诉他，裴璟的宠物都是养在别的院子那里，他的屋子里是不允许雪球进来的。就算猫咪春天到了，裴璟也不可能去亲自照顾的。
看文欢先惊讶后平静的表情，沈来就大概能猜到裴璟养猫其实就是图解个无趣，没多少上心的。
午后的风吹来，想必今日裴璟不会来了。
少女的神情淡如水，被风一吹却多了些生动。耳边乱飞的青丝被沈来轻轻抑到耳后，突如其来的触碰令两个各有心事的人蓦然回神。
喵呜——文欢手有一下重了，弄痛了雪球。后者直接跳起来，拉着自己的小伙伴跑了，留下两个尴尬的人继续尴尬。
“谢谢。”看过那么多的画本子，文欢自然也知道女子的头发只有心爱之人可以触碰，给对方压头发更是亲密之举，但现在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说什么。
沈来的伸在半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苦笑道，“欢欢对不起，我，我是情难自禁。”
文欢没想到他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往常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也是惊涛骇浪，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欢欢，你听我说，”
“我喜欢你不比裴璟少，不管是时间还是精力，你知道当我一知道你和裴璟在一起后我是真的觉得天要塌了。我从书院骑马而来，到了长安却不知道见你第一面怎么说。所以我先去监国寺，静一下自己的心，但还是和你相遇了。”
“你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真的心悸了。”
“我喜欢的女孩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顽皮了，但还是很嚣张。”
“她也在笑，可是是对着另一个人。”
“欢欢，如果我当时没有管书院的杂事，我一定比裴璟还要早见到你，然后和你表白心意。”
沈来说了一大堆，他的神情比文欢这个被告白的人还要紧张。他要赌一下，他赌文欢不会那么直接拒绝他。但他没想到，文欢会以沉默拒绝他。
“我喜欢裴璟，早在我刚知何为情爱的时候，我会因为他生气，会因为他开心。他给我写信就算只是说了今日吃了点什么我都觉得他在吃山珍海味，我们会写信互相打闹，嘲笑对方……”
“我也跟你写信了，我也告诉你了我所有的平淡的不平淡的有趣的伤心的，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不，不是书信，是人。”文欢打断沈来，逼着自己说出伤人的话，“阿来，我不喜欢你的。”
文欢终于说出那句话了，她以为很难说出，实际上只要不对着裴璟这句话随时可以脱口而出；沈来也终于听到了那句话，他以为会很难受，会以为自己连呼吸都不行了，但实际上他带着呼吸躺到了棺材里。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还是沈来出声，“都怪这夏天，是不是欢欢妹妹？”
“是，让人困熏熏的，脑袋成浆糊了。”两个人寒暄几声，沈来就离开了。
夏天这么快就来了么，凉州城的夏天真的很舒服的，瓷碗里是倒扣着的碗冰，孩子们排排队，等着小贩将自己手里的冰做成冰沙，淋上掺杂着牛奶的果汁，一下午就安安静静地扣碗里的冰沙吃。还有就是操练完之后，做饭的大娘都会煮一锅梅子汤，晾凉之后加上冰块，一碗下去浑身清凉，解暑又解渴。可惜现在是长安城，不是凉州。
本以为下午不会来的人来了，裴璟一进来就看到文欢没神的歪在椅子上，狼藉的桌面上是星星点点的点心渣。
“欢欢，”
“阿璟，我想回凉州了。”文欢伸手勾住裴璟的脖子，方便他将自己抱起来。看到雪球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搞笑一点，“你知道么，雪球是个女孩子，你把人家女孩子养的胖胖的，还怎么找小公猫？”
“我知道啊，我怕你不喜欢雪球才告诉你它是个男孩子。”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没有生气，我竟然会那么在乎他的感受。
沈来说那一堆话的时候，文欢首先想到的不是要怎么拒绝，而是裴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会不会跟自己一样都是个小心眼，不想让别人觊觎自己喜欢的人。
可惜他不生气，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的。
“我听沈公子说，你要去西南的，什么时候啊？”思来想去，文欢还是将习惯的“阿来”换成了陌生的“沈公子”三个字。
“放心我会等到你生辰之后去的。”
哦，他没说自己不会去，他只说生辰之后去。
“你不是说生辰之后就向皇上讨要婚约么？”
“等我……”
“等你功成名就，将军娶我可好？等你解甲归田，将军娶我可好？等你回来，就娶我好不好？”
“好，不过你不可以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裴璟无奈，文欢这一溜话都是从话折子里看到的，什么待我青丝绾正，归来娶我可好，又什么解甲归田的，小脑袋都被污染了。
“我喜欢你的，欢欢，我平日里确实混不吝的，但对你对我们这段感情我真的真的很认真。你是属于战场的女将军，虽然现在困于四方囿小之地，但是终有一天你会飞回你的蓝天。我也不甘心做一个一生只知道游乐嬉戏的公子哥，我有自己的目标，我不希望将来你飞上天的时候我只能仰着头看你，我们可以一起飞上蓝天。”
裴璟将人放进屋里的桌子上，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享受这几日来难得的温存。
“我也会生气，我也会拈酸吃醋。你叫沈来都叫阿来阿来的，叫我就是全名。我在常日里拉个手都要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么见不得人。”
“你够了啊，你还小心翼翼的，谁天天跟人嚷嚷自己牵手了，你还说呢。”文欢被裴璟这种不要脸的模样气笑了，脑袋蹭了蹭后者的脖颈，却被人给拎起来。
“文小欢，你是觉得我是君子呢，还是觉得我那方面不行？如果是前者，那你还得好好了解我，如果是后者，我一定让你感受感受我行不行的。”虽然捂着眼前人的嘴，但露出来的眼睛还是弯了起来。
“我不是君子啊，文小欢，一次两次就算了，我回去洗个冷水澡就行。你要再这么撩拨我，我一定让你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文欢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裴璟这才松手。
“那璟哥哥下次可一定要让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文欢勾着裴璟，在后者的脖颈间轻轻哈气，带起一片酥麻。
说完就迅速地跳下桌子，一弯腰就逃离了裴璟的禁锢。
我们日常天不怕地不怕的裴世子此刻真的像只煮熟的虾子，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红，整个人呆呆地，不太聪明的样子。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经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裴世子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手张成鹰爪，追着自己的猎物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