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一夜春风龙心大悦,上朝的时候也是容光焕发,几个官员自己惹了事,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发了点俸禄,乌纱帽还挂在头上。
下了朝,乾元帝已经在拟旨让韦娇娇入宫,那边盯着品兰苑的人已经知道乾元帝春风一度头牌韦娇娇。钟粹宫里的主子,宁德殿的主子,将宫里能扔的全扔了。
皇后身后有顾家,只要顾家不倒,皇后就不会倒。钟贵妃年华不再,她的身材已经发福了,皇帝来她这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怡妃虽说没多大变化,但终究比不过二十左右的女子。其他的妃嫔有的有皇子,但还没成年,却都是不顾皇帝意愿强塞进来的。
定远王府上的书房一地狼藉,那高大的身影此刻十分颓唐与无助,双目猩红,“为什么没有人通报?”他声音嘶哑,就像是被一柄生锈的钝剑划开嗓子。就算有人通报如何,他难道还能阻止他自己亲爹?
韦娇娇想报仇,想洗刷韦氏冤屈,想替韦氏沉冤昭雪,难道他就不想么?为什么不能听他的,等他大权在握,等他……不会了,已经等不下去了。
周茂泽记得幼时外公戏谑他说,“吾儿日后想娶何人?”
七八岁怎知道喜欢,懵懵懂懂地看着躲在外公身后的娃娃,笑了笑说,“我娶娇娇。”
大人以为是玩笑话,没放在心上,却被两个孩子刻在了心底。
一次两个人吵架,韦娇娇抓了他一下,脸上顿时好几条血印子,他也没生气,拍着小胸脯告诉大人说,“我是男子汉,跟女孩子生气是不应该的,更何况娇娇是我妻子,更不应该生气了。”
韦娇娇入宫的时候,看到一堆大臣跪在了议政殿门口。左相,户部尚书,大学士,太傅,太师,上至一品大官,下到国子监学生,跪在议政殿门外。
“我们走吧。”韦娇娇放下帘子,示意车夫继续走。
这场对峙最终以韦娇娇住庆云宫,封瑶妃,所有跪在议政殿外求皇帝手绘旨意的大臣罚奉三月而结束。
瑶妃刚刚获封,自然有人不知死活挑衅,在乾元帝耳边吹了几次枕边风之后,她也就免了每日去皇后宫里的晨昏定省,只说自己身子不适。
日头越来越热,蝉鸣越来越响。文欢之前养在裴璟这里的小白狐跟着雪球一起都送到了文府,两个小家伙每天都在你追我赶,也是热闹得很。
自从上次文欢在钟粹宫里晕倒,裴世子强行带文欢离开之后,就几乎很少有人再请人作客了。原因无他,如果再次冲进来一个端淑郡主,惹恼惊羞了贵人,那才叫一个得不偿失。
不过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是,沈太傅突然乞骸骨,上书请求辞官返回老家颐养天年。为彰显皇恩浩荡,乾元帝特召其独子沈来入内阁,担任内阁大学士。前些日子王家垮了,崔家便紧抱皇家这颗粗脖子树。乾元帝深谙帝王权术,自然知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便也特召崔知书入内阁,与沈来同担大学士。
大理寺近日来处理案件效率极快,皇帝也是赏赐了许多。花辞镜将赏赐分给众人,拉着许若清便上了文府跟文欢喝酒。
可惜后者自上次余毒未清之后,身边人就不许她再喝酒了。如果微酌的话,也只能饮一些不太刺激的酒,这对于一个在凉州城饮尽北疆十三刀的人来说无异于谋杀!
“啧啧,”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拿着正宗的北疆十三刀在文欢面前晃悠,“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知道没,我的名字就是这里来的。”
“我怎么记得是另一首诗?”文欢抱着自己手中淡然无味的“佳酿”一点一点地喝,生怕下一秒有人会把这种淡酒也给拿走。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闷头喝酒的许渊许若清突然出声,亮晶晶的眸子因为喝酒而稍带风流。
“差不多啦差不多啦,当时徐行背诗,我就记住了上面那句,然后到了长安要做官碟,就起了个这个名字。”
“对了,上次那个无头尸案的真凶你们找到了么?”
文欢话落,就见坐在石桌上的花辞镜一挑眉,妩媚生情的眼睛充满了戏谑,“咱家实力可不行,没那个胆子逮住人。”仰头将十三刀一口吞下,浓烈的酒香瞬间盈满整个院子,“再说,他不是很早以前就被关起来了么?坐在那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记录,想逛个青楼都要偷偷摸摸的。你说,这不是囚犯的生活这是什么?”
文欢沉默,花辞镜敢这么说就料定了她知道幕后之人,这么明嘲暗讽地真的不怕有心之人拿捏成为把柄么?
“花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请说。”
“不知大人,又怎么确定我值得信任?”文欢直勾勾地盯着花辞镜,被战争打磨过的眼神,被鲜血浸染的眼神,另花辞镜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战栗感。很快,她便将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撩一撩落在肩膀的青丝,媚眼如勾。
“不知道呐,”有些人不需要花枝招展的妆容便可以倾天下,一如韦娇娇,一如花辞镜,有的人往那一坐就是一幅画,一如荣安公主周琅筠,一如文欢。
“欢欢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值得我信任呢?”
“可能,因为,我好看?”
许若清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文欢眼神阴渗渗地,直往许若清身上扔刀子。
“若清,你这样子是会挨打的,啊哈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大人和文小姐美得各有千秋,没必要比较,真的。”说完,还特别小心翼翼地左瞅瞅右瞅瞅,明明是个风流倜傥美少年,莫名多了许多喜感。逗得两人前俯后仰,笑得停不下来。
“对了,你们对那瑶妃有什么看法?”
“看法?”文欢对韦娇娇不熟悉,还是因为当时王夫人提了一句自家小儿子被迷得七荤八素地才知晓长安城有这号人物。
“不了解,不认识。”
“诶,若清你呢?”从文欢这里得不到答案,花辞镜转身对鼓着腮帮子使劲吃点心的许若清说,“你总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吧。”
“是知道点,当时考完之后有人提议去品兰苑吃酒,我,我也就去了。然后就听他们说起来嗯,瑶妃娘娘了。”
“诶呦喂,不得了不得了,咱们若清也是开过眼界的。”花辞镜拈起兰花指,又掐着嗓子,眼中全是调笑,弄得许若清头越来越低,差点就把自己埋进点心堆里了。
“那等我找人查一查吧,查完告诉你们。”
“对,欢欢,这就是我信任你的原因。”说罢,花辞镜调下石桌冲文欢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文欢跟花辞镜打闹了一番,累了之后便靠在石桌边上,跟牛嚼牡丹一般将值千金的茶叶囫囵喝了下去。
“徐大人,您几天没吃饭了?”
“不是,”被人打趣许若清也不敢再狼吞虎咽了,直到文欢将旁边的另外几碟点心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拿起来一块继续吃。“这是凉州城的师傅做的糕点吧,好久没吃到了。”
文欢到是诧异,她以为凉州城留给他的回忆是屈辱的是难堪的,永远不想再回忆起的,但没想到他还是会想念凉州城的糕点。
“嗯,姚星河回来了,我便让他试着做了几碟点心。”姚星河虽然是文欢的近卫,但有一手好厨艺,众人打趣他说,就算凭这一手厨艺也能成为大小姐的心腹。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厨神这个称号了。
“姚公子要回来了,那,”许若清眼睛一亮,忽的又暗了下去。
文欢知道许若清想问的是谁,但余寄现在并不在凉州城,也不可能跟姚星河一块回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凉州城找他。”
“找谁?”没等许若清回话,花辞镜就先打破这一方沉默,“是哪家的小姐还是公子呐?”明艳的五官搭上夸张而做作的表情,实在是生动万分。
“余寄,余平生,月白先生。”
“哦,”花辞镜拖长音,一只手放在下巴细细摩挲,突然灵光一现,“那个特别厉害的名医?”
余寄能够名扬天下其实更多地应该是他的谋略,医术反倒不那么受关注。文欢没想到花辞镜提到余寄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医术,这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
“月白先生于我又救命之恩,”看俩人惊讶的表情太逗了,花辞镜又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月白先生是真的长得好好看,还特别温柔,当时开玩笑说,希望把出的喜脉是跟先生有关的。”
“你知道他当时怎么回的么?”花辞镜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说,这脉是我把出来的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呐。你们说,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优秀,特别好。”
文欢和许若清对视一眼,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惊动了院子里的天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