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彴似乎受到了打击,良久无言不说,连脸色都很难看。
铜锤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四少爷他……没事吧?”
“没事,他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
凌小悠见她不解,便笑着说道:“拿个苹果来。”
铜锤一愣,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要苹果,不过她还是拿了一个最大的过来。
凌小悠握住拿个苹果的时候,乔彴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给你举个例子:现在呢,有一个苹果在我手上。我四哥呢,他说这个苹果很甜很好吃,给你吃,你吃吗?”
铜锤看了一眼乔彴,又看了一眼苹果,“既然是给奴婢吃的,那奴婢吃就是了。”
“可我说,这个苹果不好,里面有虫子。你还吃吗?”
铜锤的眼睛不由的瞪了又瞪,“小姐怎么知道这苹果里面有虫子?”
凌小悠拿着苹果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就是知道。现在我说这苹果有虫子,我四哥说这苹果好吃没虫子,你呢,还吃不吃了?”
铜锤看着那个苹果想了片刻,“奴婢……还是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
“因为小姐你说有虫子啊。”
凌小悠的眼角含着一抹笑意,朝乔彴瞟了过去,“可你们四少爷还说好吃没虫子呢。”
铜锤又看了一眼乔彴,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奴婢……还是更信小姐你说的话。”
凌小悠勾着嘴角,直接将苹果朝着乔彴扔了过去,“四哥,你想明白了吗?”
乔彴呆愣的看着手里的苹果,听着凌小悠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你虽然不相信永安王是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可当有人将这些证据交给你的时候,你却已经将永安王视为了最大的嫌疑人,甚至没有想过这个证据所出现的漏洞?
四哥,你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而能让你犯这种错误的原因就在于,给你这些证据的人,在你心中,显然比永安王更有分量。你信他,胜过永安王。”
乔彴动了动已经干涩的嘴角,“我……我是不是特别虚伪?”
“人之常情。看看铜锤的反应你就知道了,我们虽然都是乔家人,可在她的心中也有一个“亲疏”的比较。这是一种很玄妙的心理状态,不必太过在意。”
铜锤听的模模糊糊,似懂非懂。
不过她还是好心的递给乔彴一杯温的茶,她生怕茶太过灼热而把他们家的这位四少爷的舌头烫出泡。
“账簿现在在你的手里?”
听着凌小悠的问话,乔彴的神智还有些恍惚,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不在我手里。”
“那你看过?”
“没见过。”
凌小悠眉梢不由的扬了又扬,“那你怎么确定有这本账簿?”
“绝对有这本账簿。我只能说账簿如今是安全的。”
“所以你没见过这账簿,甚至没有确认过里面的内容,你就笃定它可以作为证据。看来你真的很信任对方啊。”
乔彴听着她的话沉默了片刻,不过他的手指却默默地攥紧。
凌小悠的眼皮微微垂了下来,略有所思的问道:“说吧,那个银发男人是谁?”
“什么?”
“别再躲了,你躲不过去的。既然都想到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费劲心思的想要进死牢,不就是为了见他吗?他不仅和郑平东有牵扯,还故意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老头。我虽然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但他的模样我却是能看的真切。长相如此出众且风姿卓越的人,绝非你们口中的垂垂老者,迟暮之年。而且这人也绝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短命鬼,况且他待在死牢里的模样可是淡定的很。”
乔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铜锤,你先出去。别让人打扰到我们。”
铜锤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了凌小悠,见她点头,这人才乖乖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内寂静无声,淡淡的药香味闻惯了倒也不觉得难闻,反而能让人的心慢慢的静下来。
乔彴的眼角扬起,肩背是有一丝紧绷,出乎寻常地挺拔严肃。
“他们是葳蕤书院的人。”
葳蕤书院?
凌小悠面露疑惑,虽然没有出声询问,可乔彴却已经看出来了。
恐怕他这小妹又忘了。
“葳蕤书院在京都极负盛名,地位堪比国子监。虽然其中门生不算是天子门生,可从葳蕤书院出师入仕的弟子,无一不是经世之才。而不涉足仕途的出师弟子,也是负有盛名的不羁之才。所以天下学子都以能进入葳蕤书院拜学为荣。”
凌小悠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嘀咕着:那这书院岂不是相当于清华北大?
只是这才名可是有些夸张了。
清华北大教出来的学生也不能说,没有一个开出租,扫大街,收破烂的。
乔彴这口中的“无一”,倒是让凌小悠有些怀疑这其中的含金量。
“所以四哥也是葳蕤书院的弟子?”
“是,我们四兄弟皆是拜师葳蕤书院。”
凌小悠一愣,没想到她这四个哥哥还都是学霸精英?竟然还都进了葳蕤书院?
果然这含金量堪忧。
“既然如此,那你们书院的人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他们也是来查朔北一案的?”
乔彴听了这话,五官就忍不住尴尬了。
“自然……不是。他们……他们是来吃鱼脍的。”
“鱼脍?”
凌小悠的声音直接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尾音。
这又是什么路数?
难不成吃个鱼脍还能吃进死牢?
“闽州六郡这里盛产一种黑鱼,名为乌鳢。这种鱼的鱼肉鲜美,可去瘀生新、滋补调养、生肌补血、亦可促进伤口愈合,之前二哥他们给你送来的就是这种鱼的鱼脍。而且这个季节正是吃鱼脍的时候,不过因为路程的原因,想要吃新鲜的鱼脍只能亲自来这里。哪怕是把活鱼运到京都,那味道都会变。”
所以……这个重要吗?
她是要努力的去相信,这个书院的人为了一口吃的玩命?
是她对这里的教学水平的认知有缺陷,还是这个书院实际上不是清华北大——
凌小悠咧着嘴巴思量了一下,“四哥,你们这个书院是不是新东方厨师技校?也就是教人做饭的地方,或者是给人吃饭的地方。培养的都是厨师加吃货?”
乔彴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别说凌小悠感觉难以置信,就是他刚接到书院的密信都感觉意外,而且更没想到的是……发出密信的人竟还是希言公子?
“希言公子的性格有些怪,谁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对什么感兴趣,以往也没见他对吃这么执着。”
“希言公子?是那个银发男人?”
乔彴点了点头,“是。”
“我亲爱的四哥,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解惑一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凌小悠眉眼间全是疑惑,而且明晃晃的写着:希言公子是谁?他是干嘛的?
果然是将这人也给忘了。
如今连听到名字都不怕了。
虽然乔霸花没有见过希言公子的模样,但却对“希言公子”这四个字发怵。
乔彴记得有一次乔霸花随父亲回京的时候,在大街上当众打了一位教私塾的先生,正巧被希言公子遇到。
希言公子坐在马车里都没有下车,就兵不血刃的把乔霸花给整治了。
足足有一个月吧,乔霸花都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说她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实乃不是一名门闺秀,而是将门蚩女。
这蚩字可做痴呆,愚蠢解。
从那以后,乔霸花只要听到“希言公子”这四个字,立刻绕道走。
犹如老鼠见了猫。
可如今她竟然将这人也给忘了。
乔彴想了一下,忘了也就忘了吧,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两个人也不熟,就当重新认识了。
“希言公子是葳蕤书院的第一公子,也是吾夫子唯一的亲传弟子。其才华出众,文武双全,足智多谋,风华无双,皎皎君子且名满京都。”
凌小悠听着这话,突然感觉很是刺耳啊。
“四哥,风华无双我承认,这人长的确实是漂亮,至于才华出众,看那人的行为举止,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也能看出几分才学内敛。只是这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你确定是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为了吃个鱼脍,而被关进死牢里的……蠢货?”
蠢……蠢货?
乔彴瞬间翻了一个大白眼,心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前日他言她蚩,今日她说他蠢。
可偏偏乔彴无法辩驳。
“事发突然,凡事……总有个意外。”
好吧。
这种意外……
凌小悠心想着:她尽量说服自己,暂时把自己当成一个傻逼。
不然她真怕跟不上一般傻子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