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谕点点头:“是。”
看到陆方谕那认真的样子,陆义林这才确认自己没人听错。
他问道:“你可知载德书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而且,学费也不是一般学堂能比的。”
陆方谕还真不知道。他问道:“一年要交多少束脩?”
要是他赚的五贯钱不够,他就再想办法赚钱。总之,如果他有机会进能载德书院,就不能被钱难倒。
“十贯。”
“跟姚家学堂一样,半年交一次?”
“对。”
看到陆方谕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陆义林不由诧异:“你能交得起?”莫不是陆明生还偷偷给这个儿子留了钱?
陆方谕从怀里把银票拿出来,递到陆义林面前。
陆义林是熟悉昌隆钱庄的银票的,一看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陆方谕:“你哪儿来的钱?”
陆方谕便将今日自己卖话本的事说了。
他要去念书,钱的来源必须得交待清楚;他的一些能力,也要慢慢展现出来。否则,就要辜负这位一心对他好的老人了。
“这件事,叔祖去书香阁一问便知,方谕不敢撒谎。”见陆义林瞪着自己久久不说话,陆方谕赶紧道。
陆义林摆摆手,将身子又靠了回去,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还带了笑意:“叔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干,不光能写话本,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陆方谕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这两年老琢磨着挣钱,所以才试着写一写。我这两年,除了抄书,也没少写话本。以前的都不满意,被我烧了。这本话本其实也没写好,只是缺钱,才想着拿去给史老板看看,没想到竟然能卖出这么多银钱。”
“不过……”他摇摇头,“也许是史爷看我可怜,特意给的高价。”
陆义林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孩子需要鼓励,他自然不能这么说,安抚道:“人家书铺老板也是要吃饭的,不赚钱的事谁干呢?那自然是你写得好,人家才给这么高的价钱。”
他又肃然道:“不过谕哥儿你听好了,这写话本不是正经营生,你没看那些写话本的都是放弃了考学的落魄童生、秀才吗?你可不能想着赚钱,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那上面。话本子既能卖这样的价钱,你一年卖上一两本就好,把主要精力放在念书考功名上。等你进了学,考上了举人,你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把银钱送到你手上。可不能鼠目寸光,被眼前的这一点点利益迷了心志。”
陆方谕赶紧站起来听了,作揖道:“方谕谨听叔祖教诲,绝不会痴迷于写话本,仅仅是把它当成谋生赚钱的手段,叔祖您就放心吧。”
陆义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抬手压了压,示意陆方谕坐下,又道:“不过我刚才话还没说完。”
他看着陆方谕:“载德书院不光学费贵,招收学生还极为严格,因为想挤进载德书院的学生不光有咱们县里最出色的学子,青州城和其他几个县的学子也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载德书院来。”
陆方谕诧异地看着陆义林,旋即皱起了眉头。
原主的记忆里,就只有载德书院是关山县最有名的书院这个信息,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他还真不知道载德书院这么牛,省城的人都趋之若鹜。
青州城,就是他们的省城,离这里有一百多里路,陆方谕在《大宋志》的记载里看到,青州城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城市,因为交通便利,城市规模不小,且十分繁荣。
这样地方的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载德书院里来,看来载德书院不简单。
“难道这载德书院是朝中哪位大官所建的吗?”他问道。
陆义林没想到陆方谕小小年纪,又偏居一隅,看问题竟然看得这么深远,一针见血。
他心里欣喜不已,抚着胡子点头道:“你说的对。载德书院,是致仕的吏部尚书陈载德陈公所建。陈大人如今虽致仕了,但他门生遍天下,其长子和侄儿,如今都是朝庭高官。他的侄儿现为寿州省巡抚,官居三品。”
“如此说来,陈大人的祖籍是咱们关山县的?他在关山可还有其他亲眷吗?”陆方谕又问。
陆义林赞赏地看了陆方谕一眼:“对,就是咱们关山县的。祖籍关山县大兴镇陈家沟,在县城的另一面,离咱们这里有点远。”
“他至亲亲戚不多,父亲早逝,母亲在陈大人当官时就接到任上去了,后来去世时陈大人回来守孝三年。他还有个哥哥,也是读书人,不过只考中了秀才,后来也一起跟他去了任上替他做事。那个做巡抚的侄儿,就是他哥哥的儿子,一直跟在陈大人身边,被陈大人培养出来的。”
陆义林呷了一口茶,继续道:“至于亲戚,陈家沟那边原先还有一两个陈大人的堂兄弟,如今似乎也相继去世了。这个载德书院,是陈大人刚当上吏部尚书时,为给七十岁母亲生辰时添寿所建,如今由他一个中了举人的堂侄和两三个族人在打理。”
陆方谕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个只喜埋头做学问,不喜沾惹政治的人。当初他上了京大古典文献专业,一方面是因为分数不高,又想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为了保险起见,这才填了京大古典文献系,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喜静,不喜欢各种争名夺利的闹腾。
现在穿到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他又有天赋,自然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但他希望考上了功名,能踏踏实实地做一个好官,不要卷入夺嫡党争之中。
历史上多少夺嫡之争,都血流成河,被满门抄斩的不计其数,也殃及了不少池鱼。
他又不是穿越到真正的历史时代,而是架空,没有上帝视角,并不知道夺嫡之争的最后胜利者是谁,完全没必要卷入这种党争之中去。
这几日他可从张忠良口里打听了不少朝堂之事,知道当今皇帝年事已高,已六十七岁了;太子日渐昏庸,还被皇帝猜忌,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这样的局势,陷入党争绝不是明智之举。
诚然,他现在还是一只蝼蚁,连当池鱼的资格都没有。可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驾崩呢?他总有成长起来的时候,而且不会超过十年。万一他辛辛苦苦考上进士,结果因为他的老师是夺嫡失败中的一员,他寒窗十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陈载德原是六部尚书之一,门生遍天下,儿子、侄儿都是高官,这样的人,岂不被人拉拢站队?而陈载德建立载德书院,自然不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只为老母添寿,绝对是在为自己一系培养后备人才。
陆方谕一旦进了载德书院,就打上了陈载德这一系的烙印,一旦陈载德一派有什么闪失,陆方谕很有可能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