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光催角,宿鸟未惊。
暮霭沉沉,如雾如溯。
床上的人儿如入迷离冷寂的幻境,或轻或重的被抛掷在虚空里,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朦胧中人影浮动看不真切,又好像有人在房间里说话,稀稀拉拉模模糊糊……
一度东风,夜窗已是前梦。那人儿蓦地虚弱的睁开双瞳,呢喃轻语“唔……这是哪?…唔…好痛……”
目之所及是一室的陌生,繁底雕花的梨木床,素雅温馨的帷帘,这里是哪?难道投了嘉裕湖都还没死?莫不是她掉进水里人没死,脑子却被浸傻了出现了幻觉。
外间的人不知何时进了暖阁,见她迷迷糊糊的只当她又是糊涂了说梦话,并未察觉她已经醒了,只顾着忙活着手里的活计絮絮叨叨的说话。
“这三小姐也真是的,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就知道疯玩,没得带累了我们。”一个小丫鬟抱怨着。
“你少说一句吧,毕竟才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哪有不磕着不碰着的。”
“怎么人家芳姐,若哥都不这样呢,同在大娘子手底下人品性格怎么差这么多,人家的主子那才是真真正正嫡亲的养在主母身边的心尖上的宝贝,芳姐自己个也争气,又有相貌人又机灵,那若哥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就咱们这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整天里只顾着跟家里那几个庶女庶子打的火热,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哪个姨娘生的呢。”
“你急什么,人家大娘子都没说什么,就你是个聪明的,整日里只知道嚼舌根,咱们姑娘不过贪玩了些小孩子心态,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了。”
“紫苏姐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说白了咱们姑娘不好咱们这院里也别想多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了,咱们好好一个嫡亲大娘子的姐儿,可怎么就不得那位主母的心呢?”
“你这话说的,天底下哪有做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咱们霜姐儿从小到大吃的穿的哪点少了,不过就是家里姊妹多了些,主母照应不过来也是常理。再说了主母是个要强的,近些年才好不容易从大房手里接过整个候府的掌事权,每日里殚精竭虑,哪里就能事事都上心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别人不知道内情,你我还不知道吗?那大娘子明明就是偏爱那两个,一个是才貌双全,一个是嫡亲的儿子,让谁选也是这样啊。只是没想到同一个妈生的区别能这么大。霜儿姐这回被那位兰姨娘的华哥儿给不小心推进湖里去了,这么多天都迷迷糊糊的,也就见她来过一两回。”
“咱们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只不过到底是嫡亲的,你放心没人能小看了咱们小姐。”
“但愿吧……”
……
二人还在嘀咕个没完,床上的小人儿却已经是震惊非常,脑子晕晕乎乎的,不明白她堂堂长公主府里的小女儿雪沅郡主,怎么投了湖没死成反倒成了这俩个丫鬟口中不受大娘子宠的三姑娘?
所以她这是本欲逃脱和亲投湖自尽,没成想阴差阳错的和这个三姑娘换了灵魂?还是她的确死了却又莫名其妙重生到了这姑娘的身上?按理说,她的原身雪沅郡主如今已经及笄,而这个名唤沈吟霜的小姑娘尚且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们俩怎么会发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没等她细细想来研究,只听得那名唤紫苏的丫头想起了还没给她擦拭,赶忙过来查看一番,她只得继续装睡,又被热敷了一通才被放过。
接下来的两天,她多半都在睡觉养精蓄锐中渡过,也只趁那些丫鬟婆子或者来看望的人走了她才爬起来好好打量一番这个地方。躺着的这俩天她也没有闲着,没少听人家的墙角,毕竟卧病在床,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没事爬起来听听院里的丫鬟们拉扯家常,了解一下这府里的情况也好。这会儿在脑中已经大致勾勒出了她如今的概况。
原来这里是澧朝汴京城里世代袭爵的明远伯爵的府邸,到了澧朝成化十三年依旧是由大房的长子沈儒德承袭了伯爵爵位,娶的是兰心蕙质的薛大儒之女薛雅琳薛氏,头胎本有一子却早夭病死,这么多年也就生了一个姐儿名唤沈羽前两年也早早嫁了人家,后来才从姨娘那里抱了个儿子养,名唤沈齐泽。
二房沈如海生的兰芝玉树虽当年科举未顺,却也捐了个闲职。而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二爷沈如海和元配翰林院谢太傅之女谢淑慧谢氏的嫡女,排行老三名唤沈吟霜,大姐沈芳溪,二哥沈若甫,底下还有个兰姨娘庶出的弟弟沈昌华,庶女沈沁。
三房老爷沈明礼科举有成,官场倒颇有几分成绩,如今是个正四品的言官。其妻王夫人王鹤荃,大女儿沈玫,儿子沈豫让。余下很多的姨娘侍妾颇为热闹。
前世她还活着的时候,自然也是知道这明远伯爵府的,这种大家族人丁繁杂盘根错节,凭着继承来的爵位也能荣耀一方。只是越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越容易败在那纨绔子孙上。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较之仕宦人家到底体面得多。
想来如果嘉裕湖里的“雪沅”真的死了,宫里的消息也该传出来了。时值两国来使来我澧朝寻求联姻,公主膝下只她一位适龄的郡主,只是那封国国主年近半百荒淫无度,长公主哪里愿意她入那虎狼之地,预设计让她假死逃脱升天不幸被有心人撞破。雪沅也只得唯有一死保全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