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被几个人撞了几下,又被一个宽大冰凉的手牵住,她借力贴在了一清的一侧,跟着他的步伐走。
“师父,我方才在控制香天舞时,总感觉她仿佛被一个结界困住了。”
一清一满脸愁绪,缓缓说道:“有个术法可以封印记忆,强行解封,伤害很大。香天舞或许不是香天舞。”
五儿细细一回想,仿佛方才控制香天舞时也过于容易,在唤她名字时,她也是延迟了几秒,师父所说很有可能。
正分析着,没想到已经到了茶楼,一清仍紧牵着她的手,她也抽不回。到了二楼,沁雪四人已经坐着品茶。这是个极小却极具风情的地方,弥漫着清淡的茶香,飘扬着说书人的说话声,时不时带着听书人的掌声。这小小的茶馆里挤满人了,说书人正说着浮城的故事。
见了五儿,柳肖道:“小五,你来晚了,方才这书说的是师父的传奇。”木凡和沁雪的眼神直望着那双牵着的手,五儿察觉异样,说道:“你又怎知我不知?我去给师父斟茶。”这才抽出了手。
沁雪眉头轻轻一皱,道:“出来散散心也挺好,只是这儿纷扰了些。相较之下,蓬莱的清净极好。”美人皱眉,人皆动容,周围的客人也揪着心直盯着。
“我在这还有件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柳肖,叶小五留下协助。”一清道。
果子感觉又被人戳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木凡那怨恨的眼睛,立马跑去拉住五儿的袖子,撒娇:“五哥哥,果子与师父能不走嘛,我们也想留下。”
五儿悄悄瞟了这三位长者,摸了摸果子的头,道:“果子乖,我们留下是为了正事,而且你看周围人的眼睛都盯着谁呀,你要好好护送神女回去,知道吗?”
果子假装撒娇,偷偷看了周围,果然见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他小声道:“姐姐你放心,果子会好好保护神女的。”
“乖!”五儿哄果子越发上手了,她又给了他几个小玩意,他更是听从五儿,指哪往哪走。
“话说这浮城城主方不退败于一清长老之后,沉迷修炼,无心城中事,后被下属所烦,直接闭关修炼,至今几百年未出,这城中事便自然由少城主接管。再说这少城主,出生时便天降祥瑞,年纪轻轻术法修为不凡,十几岁第一次对战便打败白虎王,实属妖族奇才……”
沁雪忽然微微一笑,道:“这少城主有些像当年的木凡,日后定有大作为。书也听得差不多了,我们回蓬莱了。”木凡起身时,仍是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五儿。
这夜渐深,浮城街道的热闹也渐渐散去,空留微黄的灯光和稀零的人群。三人找了个干净的旅店,一清对店小二道:“开两间房,再端些菜到房内。”
柳肖在脑中盘算着,三人中两男一女,那他势必要与师父同住一间房,一想到这,他紧张得手足不听使唤。
上了楼,柳肖语重心长地对五儿说:“五儿呀,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蓬莱之外夜宿,萧潇不在,你只能一个人一间房,不过你无须害怕,柳师兄和师父一直都在隔壁。”
一清道:“柳肖,你住隔壁,五儿,你随我来。”说完,他径直走进了房。
五儿也语重心长地说:“我现在是叶小五,师兄,我在隔壁,无须害怕。”
没等五儿坐下,小二便送来了酒菜,他眼神飘忽地扫视着房间,问:“客官,这酒菜是每房一桌还是请隔壁的客官也过来?”
五儿眼睛一转,道:“兄长,不妨我们请蓬莱仙者过来一同吃饭,也好感谢他的陪同。”
一清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五儿给店小二送了几块银灵币,道:“我自己过去请便可,有事我会叫你的。”
趁着店小二还没有下楼,五儿便敲着柳肖的门,喊道:“仙者,您是否休息了?可否一同饮杯酒?”
柳肖虽然觉得奇怪五儿的称呼,但对方是五儿,他也极其配合地学客然之态,装作极其稳重地开了门,道:“公子客气,那同饮几杯?”
进了房,五儿站在墙后许久,见外面无声了,又施了个结界,方与他们一同坐下。柳肖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地问:“我方才表现是否极好?”
五儿给他夹了一块肉,笑道:“极好,明日你也以蓬莱仙者的身份去见浮城少城主,而我与师父是你在路上遇见的出门游历的兄弟。”
柳肖满是疑惑,问道:“原来你们将我安排独自一间房事这个用意,我去了要做些什么?”
五儿道:“你一边吃我一边说。我与师父今日遇上一怪事,打算彻查。我们今日去香天楼,巧遇其发疯的主人,她的姐妹也就是香天楼头牌绿涟姑娘拜托我们彻查此事。方才在茶馆时,听见说书人说少城主曾打败白虎王,神女又说少城主像极了木凡,我便猜想少城主是否会像木凡一般将第一次的成就印刻下来,或许便是印一虎头于手背,再说香天舞这般人物,接待之人应比较有身份,或许少城主便是绿涟口中的神秘男子,这些都是我的猜想。浮城二公子方日已经见过我二人,所以需你去见少城主帮忙验证此事,你且说听我们二人说起香天舞一事,甚觉蹊跷,想与他谈谈。师父要来这家满是浮城耳目的店,也有这个想法吧?”
一清点了点头,道:“明日便会有浮城之人前来请你,你只说你是与天弟子一木,就以方才那副姿态便可。”
柳肖扭头一甩飘逸的头发,表情极其得意,笑道:“二位放心,我可是柳大公子。”忽然又觉在一清面前过于得意了,立马收敛住,乖乖吃饭,“你们不吃,我自己吃不完。但若是这桌都是五儿所做,我能吃光。”
在蓬莱时,五儿经常做饭给大家吃,都养叼了大家的嘴,一清也是如此,当他尝了第一口菜时,也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满意。倒是五儿,还吃得乐呵,“办好此事,回蓬莱时,我定准备一大桌子菜摆在院里,再请萧潇他们过来。”
吃完了东西,柳肖回去了,却清醒得很。虽说嘴上使劲自夸,但他十分紧张,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可能发生的意外和解决方法。另一房的二人却十分自在,很习惯性地睡在床上,悄然入眠。
第二日,果然有人来请三人,入了殿,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少城主方弼,他十分高大,俊郎的脸上长着一双不搭的狐狸媚眼,眼中尽是凌厉,一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方弼迎了他们,道:“城中事忙,未能及时迎接,望仙者海涵。若不嫌弃,可在浮城多玩些时日。”
柳肖学客然倒学得有模有样,“少城主客气,是我们打扰了。我是与天长老座下弟子一木,这二位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兄弟,本想在贵地游玩一番,怎想惊动了少城主,是我们唐突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急匆匆跑进一个侍卫,“报告少城主,香天舞横尸于香天楼门外。”虽消失得快,五儿还是察觉到方弼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香天舞是浮城数一数二的人物,父亲极为看重。突发此事,我得去处理一下。劳烦三位在殿内休息,我安排了酒席为三位洗尘。”
柳肖道:“不瞒少城主,我也听说了此事,不妨一同前去。”
几人匆忙赶去,只见香天舞躺在楼前,脸色雪白。红雨,绿涟等立在她身旁哭哭啼啼,周围还有许多围观的人。
“可惜了如此绝美又心善的女子竟成这幅惨状!”
“自古红颜多薄命,为何舞姑娘逃不过?”
“舞姑娘救了我娘,我来没有来得及报恩,怎么人就去了?”
“舞姑娘给过我灵草……”
“舞姑娘帮我疗过伤……”
……
人群中谈论声不断,大家似乎都想起了香天舞的善,皆为其哭了起来。
见到了方弼,有一女子上前跪下拉住了他的手,哭着哀求:“求少城主找出凶手。”
许是情绪的带动,围观的人皆围在他身边跪下,“少城主一定要找出凶手。”拉扯间,他的手背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虎头,虎眼处有一道黑黑的疤痕。方弼拉了拉手套,声音有些沙哑,“将香天舞带回浮殿,三日内,我会给大家一个结果。”
这一日,五儿三人被安排住在浮殿内,而方弼却没有再露面,只是方日派人送了些吃的过来。
“此刻我是不是该去勘验香天舞尸体?”柳肖问道,脸上显露着微微的恐惧。
五儿摇摇头,道:“罢了,估计方弼也不会给你验,还是我去最为稳妥。”
到了偏殿,只见方弼众人正在商量,香天舞放在一侧,五儿敲了门,道:“叶小五拜见少城主,方少爷。”
方弼道:“叶公子初来鄙城,却遇此事,扰了公子雅兴,何不在殿内好生休息,压压惊?”
五儿瞟了一眼香天舞,道:“一木仙使对此事十分上心,碍于男女有别,特让我来检查一下香姑娘情况。想必各位也看出我是一名女子,不知少城主可查出何异样?”
“修炼入魔暴毙,左右护法查探过,香天舞之症极似修炼了妖族禁术傀儡术,此术法要求修炼之人修为高,心稳气平,不然易走火入魔,暴毙而亡。”方弼道。
左护法道:“此禁术已失传多年,我也是前些年曾听城主提起此入魔之症。”
五儿走进香天舞,后悔未有带上一清,她学习术法时间尚短,更不懂妖族禁术。她道:“恕五儿见识短浅,对禁术了解甚少。承一木仙使所托,要对香姑娘检查,晚些我会将诸位大人所言告知仙者。”
她走向香天舞,只见其面目平和,虽脸面皱纹横生,白发苍苍,却衣冠整齐,想必回来之后,方弼已安排人整理其遗容。
五儿轻轻撩起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只见脖子的皮里密密麻麻涌动着一条条青色的虫子,吓得五儿连着往后撤了几步。深吸几口气后,她又上前仔细地检查了香天舞的五官与手脚。“少城主,我还要回去向仙使说明情况,便不打扰诸位了。”
方弼道:“请仙使与叶姑娘在殿中好生休息,若缺什么,可以让下人去办。”
五儿回到房中,将方才之事一一告诉他们,“师父,您可知这妖族傀儡术?”
“傀儡术可将人仙妖炼制为毫无思想的行尸,只供自己驱使,当年许多人因修炼此术暴毙而亡,症状便如你所说。因为其不仁义与危险性,几大家族联合禁了此术,上千年都不再曾见过。”一清道。
五儿细细一想,此事有怪异,捏着下巴道:“此事有诸多怪异之处。按理说,香天舞是法术高深的千年狐妖,又在这浮城占得一席之地,老相好还是浮城少主,那为何会突然学习这极危险的禁术。呢?那她口中的女儿是何人?那尸体到底是不是香天舞?如果不是,香天舞此时又在何处?”
此时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静谧与客栈的喧闹形成对比,五儿睁着眼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
回蓬莱的三人飞飞停停走走,倒是览了无数北境美景,木凡不是屡次不安分地想丢下果子溜走,就是漫不经心。
沁雪语重心长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一清对五儿有意,五儿对一清有情,你又何必苦苦去掺一脚?这几世的情缘不浅了。”
木凡心中一触,眉毛一皱,却仍平淡地说道:“你莫要多管闲事。”
天亮时,五儿仍是毫无睡意。睡在一侧的一清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陷入沉思的她,道:“还有一种方法,问灵术。妖仙死后,其鬼魂仍会在身七日,通过问灵术便可与其对话。”
“那还来得及,师父,我们即刻去找方弼。”五儿忽然精神充沛,弹坐起来。
一清拉住她道:“我并不会此术,但我可以教你。”二人面对面闭目而作,五儿听着一清念叨的口诀运行灵力,不到一个小时,她感觉竟能将一清所说尽数学会,仿佛这个术法就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一清看着欣喜的她,内心很纠结,这一世仿佛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