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乔蓁已经半个月没见了,再加上没有手机没有高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暴瘦,终于让二姨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她竟然破天荒地问我要不要请假在家里休息几天。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不声不响。
二姨怕我会出事,她打电话强烈要求我妈回来见见我。原本说好过年会回来见我的妈妈,失信了一个月,终于再次说要回来见我。
到这我才突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妈竟然对我失信了,如果她很忙大可不必答应回来见我,可她竟然答应了没做到,这就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我惴惴不安,等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好好质问她。
五天,我等了五天,到第五天的时候二姨向老师请了假,把我接回店里,我就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等到晚上七点多,等到了我的妈妈,从澳洲赶回来的妈妈,风尘仆仆的她。
妈妈下车的第一眼看的就是我,我两步做一步地去到她面前,我的暴瘦显而易见,她心疼地看了我两眼然后紧紧地抱着我,说:“受苦了,女儿。”
一见面我和妈妈就冰释前嫌,我完全忘了一直在和她赌气的事。何况妈妈受过爱情之苦,只有她才能懂我,懂这种苦能够锤人心骨髓。
我被妈妈抱在怀里,眼泪就开始流,我没有哭出声,就是眼泪不停地留下来。妈妈抱了我很久,安慰了我很久,可我的眼泪没有一点收敛。
可能是心疼我,妈妈好像生气了,放开我然后进店里冷冰冰地对二姨说:“我们上去谈谈。”
我趁着姨夫在忙,偷偷跑出店里,去到阁楼的那个窗户下面,想偷听她们会说什么。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样听是听不清的,但我还是踮起脚竖起耳朵听着。听了好久,她们的对话我一点都听不着,正准备算了,阁楼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妈妈说话声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乔蓁根本不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不行!”
“嘘……小声点,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在感情上就像变了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为什么不行,这个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想让他们一家三口支离破碎吗?!”二姨也大声了些,话语中有些隐忍,“你不要这么任性!相思都已经去解决了,她都比你懂事。”
“我女儿我自己不清楚吗,她有多委屈多难受!”
“好了好了,小点声,你别煽风点火让相思又萌生和小蓁复合的念头了。”
我叹口气,离开窗户。二姨刚才那句“支离破碎”在我脑子里来来回回。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家里都在不成文的守护着这个秘密,现在我也成了守护秘密的一者。即使心有不甘也要顾全大局,我不可以那么自私。
就像二姨说的,我都已经解决了,分手之痛也经历了,痛都痛了,总要痛的值得。
不知道是初春温差大,还是因为妈妈在身边我体质本能的撒娇,当晚我发高烧了,一量体温直接上到39.2℃。妈妈把我从床上扶起来,开着二姨的车送我去医院急诊挂点滴。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就变得特别脆弱,我浑浑噩噩间,竟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整个人虚脱无力,我抓着妈妈的手,整个人迷糊到眼睛都睁不开。
妈妈坐在我的左边,侧过身过来用肩膀抵着我的头,用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安抚我:“没事的宝贝,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宝贝,我是妈妈的宝贝。我以前一直以为妈妈不爱我,只是出于义务满足了我的物质,等我自己爱过了才知道,并不是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满满的陪伴,爱有很多种方式,妈妈只是选择了她的方式来爱我,不管我能否感受到,我也不能否定我就是她的宝贝,不能否定她认为的她爱我。
“妈妈,我觉得你有必要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爸爸家。”
第二天我带妈妈去了爸爸的家。在去的路上,我把爸爸离开妈妈的故事都说给了妈妈听,几乎是宁姨当初告诉我时的原话,几乎一字不漏。妈妈一边开车一边泣不成声,我很担心她的情绪,几次让她先停车,可是她都不理我。可能是心里想快一点去见到爸爸。
我给宁姨发了短信,让宁姨带着弟弟离开家里。一是让给爸爸妈妈单独倾诉衷肠的时间,二是不希望给弟弟留下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我希望弟弟是完全幸福的,让他心里永远觉得爸爸妈妈永远相爱。不要像我这样。
开门的果然是爸爸,家里果然也只有爸爸。我识趣地没有进屋,站在门口帮他们把门关上。
过了很久,天都快黑了,妈妈才从屋里出来。妈妈眼睛红肿,爸爸也是。她们可能都在哀伤他们错过的过去吧。
临别时,爸爸拥抱了妈妈,也拥抱了我。可是爸爸却没有把我和妈妈同时拥入怀里,像一家三口那样拥抱着。
在车上,我偷偷瞄了妈妈好几次。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你和爸爸,怎么样了。”
“你爸爸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很多事情已经不能用爱情去衡量了,他也有他的责任,有他要去承担的亲情。”
“那我和你不是爸爸的责任吗?”我不解,“难道你就不是她的妻子,我就不是他的女儿吗?”这个问题我问过顾景辉问过宁姨,现在又来问妈妈。对于答案其实我是知道的,可对于这个答案我一时能理解,一时又不能理解。
“我们经历了那段痛苦时光,难道还要让别人再经历一次吗?不回头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现在这样,大家都好不是吗?”
“你很好吗?”我反问妈妈。
“相思,我一开始不好,十几年都不好。但是刚才见了你爸爸,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后我就好了。”
“怎么好了?”
“你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带你回来过徽县,我知道你爸在躲着我,但是我就等着能遇到你爸,哪怕是一次也好。我就是想得到他一句放弃我的话,做人要有始有终,总不能分开也不说一声,但是见不到人。”
“所以刚才你和他告别了,心里就能放下了?”
“是,人就是一个执念。当初你爸在庆城有找过我,那一次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你还受了伤,我根本来不及去找他说什么,后来他就消失了,直到今天我们才把十几年前就该说的话说完。”
“就这样?”
虽然我已经不在怨恨爸爸,但是听到妈妈也这么容易释怀,还是有些吃惊。
“傻孩子,你懂什么?”妈妈笑了笑,“如果他当时回头找我,我们也不会多幸福的,恶性循环啊。”
“可是你不是爱我爸爸吗?”
“我如果要和他谈生活,或许这些爱就就被磨灭了。”
“怎么会?我感觉爸爸和宁姨就挺幸福啊。”
“他们现在的幸福,都是你董叔给的条件。”
我无以反驳,确实爸爸今天的工作还是原来董叔安排的那份工作。
“而且你董叔,原来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现在才觉得,我这十几年的幸福和安稳,都是你董叔给我的,他替我挡掉了很多风雨。”
我的五官皱在一起,不太喜欢董叔在妈妈心里成了一个大好人。
“现在的人和事老天爷都给了最好的安排,我和你爸的分开,会成就两对人的幸福。如果你爸当初执意不和我分开,他就失去了好的利益,而我也会陷入生活的苦难中,你宁姨的付出也白费了,你董叔也会郁郁寡欢。”
“等会,什么叫两对人的幸福?”
“这次你董叔也来徽县了。”
我扭过头看着妈妈。
“他陪我来的。”
“所以什么叫两对人的幸福?”
“我和董叔应该要结婚了。”
我张了张口,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我知道对于董叔来说,我妈妈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毕竟一个女人花费了比陪女儿还多的时间去陪他打拼。可我没想到,这个特别竟然特别到结婚这么特别上来。
“就是新年那段时间,他向我求婚了。”
我突然想起妈妈答应我过年回来却没回来的事情,问:“所以这就是你过年失约于我的原因?”
“......那段时间一直在和你董叔讨论感情问题,我没顾及到你。对不起,宝贝。”
“那你答应了吗?”
“那时候我没答应。”妈妈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来了这见到你爸爸以后,我想我也应该放开了。所以我应该会和你董叔结婚。”
“就这样就突然又愿意答应了?”
妈妈扬起一抹笑容,带有一丝甜蜜,说:“嗯,从你爸爸家出来以后,我就很想很想去见董叔。”
妈妈的这些话让我犹如五雷轰顶。爸爸放开了妈妈也放开了,各自有了家庭,所以单独了我?我怎么办!更可笑的是,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我怕我透漏了我的难过,会让妈妈重新纠结,最后错失了幸福的机会。
“你董叔等了我那么多年,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给别的女人一点机会,就是为了最后能娶到我。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我不知道董叔是不是真的好,也不知道董叔是不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类型,只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或许在我看来大人这么容易就做到的决定,她们心里可能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但是我是被突然告知的,我就无法接受。
“你要和我一起去见一下董叔吗?我打算明天和他一起回商山见一下你外婆。”
“不要。”妈妈话音刚落,我几乎用了0.1秒的时间回绝了,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干脆,会让妈妈多心,“我明天得上学,就请了今天一天假而已,昱城可严了,请假多不好。”
“那好吧。”妈妈拿出温度计给我,“你再探探热,如果没事我们就直接回店里,不去医院了。”
我接过温度计放在腋下夹着。
“你会不会觉得妈妈变化太快?”
我假意地摇了摇头,说:“突然看见了未来,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妈妈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宝贝。”
我对着妈妈笑了笑,这个笑容是真心的,祝福她寻找到了归属。至于我的爱情,可能随着冬天离我越来越远了,等到下一个冬天,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过去的回不来了。
我拿出温度计看了眼,38.6℃。我甩了甩温度计,淡淡地撒谎道:“没事了。”
没事了,除了死,别的事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