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后,望书让盈盈坐了下来,想着天冷还给她添了一个垫子。
他自己去续了炭火,还在上面撒了一蓬暖香,转身便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透白的瓷罐,瓷罐上面浮雕着一片竹林,栩栩如生。
“哎,这是什么?”盈盈见了这罐子好看,便直接拿了过来,打开了盖子。
香味沁爽,醉人心脾。
“这是你喜欢的竹叶茶啊。”望书边温水边将盈盈的动作都收到了眼底,“你很喜欢这个茶?这茶是我母亲教我晒的,今年还余两罐,你拿去一罐喝着吧。”
“不不不,我在穆如院还要干活,哪有闲心坐下来喝茶,只有来你这边才会放松一下。”既是只有两罐了,那就应当留给阿书啊。
“拿去吧,就当做个纪念,不知道明年你还能不能喝到了…”望书越说话声音越小,到最后喃喃之声,盈盈没有听清。
“为什么明年会没有?你这竹林在这摆着,怎会没有?”
“因为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时间回来晒嫩竹叶。”望书柔柔一笑,“来,喝茶,顺便尝尝这桂花糕。”
盈盈拈了一块桂花糕,甜丝丝的,入口即化,在呷上一口清爽的竹叶茶,真是绝配。盈盈和望书两人都在一瞬间卸下了方才沉重的心情。
“盈盈今日…发簪很好看。”望书看到了那根通体翠绿的玉簪,虽没有什么华丽的金银相配,可别在盈盈乌黑油亮的发间格外好看。
可盈盈却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一般赶忙把发簪抽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不好看,哪里好看!”
“怎么,这簪子…”望书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一句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口。
“这簪子果真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这簪子是上好的碧玉制成的,盈盈这般反应,饶是望书不知情也猜出来了大概…想必是他那大哥—望穆送的。
“是啊…哎…”盈盈一幅有苦难言的样子。
“盈盈,我…下个月便不在这书竹院了。”望书缓缓道。
“为什么,你要出门吗?多久能回来?”
“确实是要出门…只是不确定要多久了…”
盈盈的心里突然有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失落…
“能不能问问…你要去做什么?啊…如果不方便就不要说了…你是幕僚,应该是与官场有关,不要勉强…”
“我不是幕僚。”望书看着盈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嗯?”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盈盈心想。
望书好像是看出来了盈盈心中所想,说:“上次告诉你我是幕僚,是因为与姑娘萍水相逢,没想到我们会有坐下来饮茶聊天的缘分,况且,幕僚…怎么可能在望府有自己的一方小院呢?”
“阿书…你是不是他们口里的望书?”盈盈猜测道。
“是。”得到望书肯定的回答,盈盈吓得突然站了起来。
“盈盈你做什么?”
“内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是…”
“无妨,坐下,这些天你也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望书笑着摇了摇头。
盈盈坐了下来,“我之前一直以为望书是位女子…是府里的小姐。我以为你是那个舒字,还以为是月亮的意思。“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确实取得是望舒的名字,后来见我是个男孩,才谐音取书字。”望书几句话便解了盈盈的疑惑。
“我就觉得,你实在不像幕僚,你就是一个公子的模样。”氛围终于又轻松了下来。
“盈盈还是继续叫我阿书吧。我算不得什么公子…”
“好,阿书,我在刚进府那几晚,总能听到笛声,是你吹的吗?”
“是我,盈盈想听?”
“嗯!想!”盈盈笑起来就是标准的八颗白白的小牙。
望书起身从书架上取下玉笛,“盈盈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哎,没有研究过,你吹一个简单的就行。”
“好。”
望书把笛子横在唇边,红唇轻动就是一段悠扬的旋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和透白的玉笛相得益彰,晚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吹的水绿色的笛穗缓缓地晃…少年撒了满身的月光。
一曲罢。
“真好听,阿书,这曲子可有名字?”盈盈托着腮看着那人。
“没有名字,是我母亲作的小曲罢了,她教我的。”
“你的母亲,一定是个才色双绝的女子。”
“是。”望书没有否认。
母亲,曾经是他唯一的依靠。
“对了,阿书,你还没有同我讲,你到底要去哪里?”
“要进宫,皇上召望家,宇文家,和金家各出一位公子,进宫当皇子伴读,望…父亲选了我。”
“可是…你们望家明明有三个儿子…”盈盈觉得这对望书有些不公平。
“大哥和二哥都有政务要忙,只有我一人在府中无事可做。作为儿子,也该为父亲分忧,不能与他添麻烦,况且去当伴读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也是…只是你不能回府了…我才刚刚认识你这个人,以后也没人陪我聊天了…”盈盈是真的很失落。
“别这样,下个月才走呢,这个月时常过来玩玩便好。”望书安慰道,“你今天怎么了,都没有来得及问你,刚刚看你在门口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啊…没什么,就是望穆…哦不,大少爷,让我去当他的近身丫鬟,我有点怕…”
“别怕,不管什么时候,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记住。”望书很想摸摸她的头,手刚刚伸出去便缩回来了,他有些不敢。
“我会的,阿书你放心,之前我舅舅也总是说什么,伴君如伴虎,你才是要小心,我可不想以后见不到你…”盈盈也在那念念叨叨的嘱咐。
小姑娘低着头,明显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还努力的控制着不表现出来。
望书起身,点了一盏油灯,暖暖的光亮撒了满屋。
突然,盈盈的眼前出现了一支发簪,是银质的,发簪细细的,头部的地方雕着一支小小的梅花,男子白皙的手托着发簪衬得它格外好看。
“这是什么?”
“诺,送你,虽然不及玉簪贵重,但想着你会喜欢。”
“好看,只是…我不能平白无故要你的东西。”
“生辰礼物,收着吧,梅花傲雪绽放,适合你。”
“那好。”盈盈也没有过多矫情。
“那我帮你簪上?”
“好。”
这银簪确实比那玉簪好看上百倍。不知为何,盈盈藏在长发下的耳垂红的发烫了。望书也是,只是灯光昏暗,都没有看出来罢了。
送走了盈盈,望书躺在榻上,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把你的发簪送出去了,您会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