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易盈盈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她是被舅舅,舅娘养大的。
五六岁的时候,一场高烧,她便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是在一片火海中喊着爹爹和娘亲,还没等看见爹娘的身影,便被人一把抱走。
“爹爹!”易盈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明明已经入了秋,可身上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呀?”盈盈披了一件单衣下了地。
“是我。”原来是易承恩。
“表哥,是不是我在梦里吵闹,又吵醒你了?”盈盈把门开了一个缝,小脑袋探了出去。
“你这老毛病了,过来看看你,免得你害怕,既无事便快睡吧。“易承恩摸了摸易盈盈的头,他啊,连掌心都透着温柔。
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窜进房内的晚风吹的灯火晃啊晃,晃的少年的轮廓极尽柔和。
回到床上的易盈盈,围着被子,游离了。
她想,易承恩,是她的表哥,是对他最好的人,是笑起来有酒窝的人,是说了会娶她的人。
就这样想着想着,易盈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再一醒来,天已大亮。
”糟了!今天还要帮舅舅上山砍柴呢!“她一拍脑门赶紧从床山滚了下来。
”舅舅,表哥呢?怎么没见他人?“易盈盈馒头都啃了一半才想起饭间未见易承恩的身影。
”今日皇坤书院张榜考试结果,你表哥早早就走了。“易舅舅回答。
”也不知道承恩能不能考上,考上了咱家也算有出路了。“易舅娘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两鬓有些斑白了。也是,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操劳,再美的人也会略显老态吧。
“舅娘,你放心,表哥那么厉害,肯定会考上的!”易盈盈嘴里还含着食物,说话含糊不清的。
“就你会说话,吃饭。”吃完饭易盈盈便随着舅舅上山干活了。
他们这种穷人家的女孩子是不能读书的,但是易承恩会教她识字,至少易盈盈会写自己的名字。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舅舅,明天你要带盈盈去哪里啊?”易盈盈背着一小筐柴火在舅舅前面跑跑跳跳,累的呼哧呼哧的,仰起脸笑着。
“我们去摘蘑菇好不好啊,舅娘熬的蘑菇汤真好喝。”没等舅舅说话,盈盈便自顾自的接上了下一句。
“好。”易舅舅只应了一声,眉宇之间似有几分愁容,可易盈盈没有看到。
盈盈远远的便望见了家里柔柔升起的炊烟,也望见了堪堪落在树桠上的夕阳,召唤着舅舅赶紧朝家走。
走近了那茅草房子,易盈盈单手推开了木头扎的大门,吆喝着:“舅娘,我回来啦!”
“盈盈,你看你…”易夫人边嗔怪着,边拉了自己的袖子给盈盈擦汗,“女孩子家家的注意一点,懂不懂?要端…”
“端庄,贤淑,我知道我知道,舅娘你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易盈盈傻笑着打断了舅娘的话。
“就你皮实,长得这么漂亮就是没个女孩样,看以后谁敢娶你。吃饭!”易夫人边说着边转身进了灶房。
说来盈盈长得是真的好看,是个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小美娘。细眉杏目,头发被简简单单的桃木枝子簪起,十二三岁不施粉黛,笑起来眼若星辰,合口含羞。所谓“盈盈一笑”大抵如此,见过的人都要调笑的称盈盈一句“易小娘子”。
(饭间)
“表哥,你真的考上了?”易盈盈惊喜的差点将吃进去的饭菜咳出来。
“嗯,考上了,你慢点吃。”易承恩边笑着回答,边给易盈盈拍背顺气。
原是表哥考上了当地有名的书院,只需学习几年便能入了官家府邸,做个门生,至于日后,看能力也看造化。
“虽然考上了,但,爹娘,我还是不去了,学金…学院不予免除”易承恩继续说到。
“盈盈啊,明天,你去望府做工吧,望府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你去了他们会管吃管住,还能…还能..补贴家用…”易夫人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娘…这不行,怎能让妹妹替我这个哥哥付学金呢?盈盈还太小,自己去京城,不妥。”易承恩反驳的时候看了易夫人一眼,看起来是想让她停下这个话题。
其实易夫人真是两头心疼,承恩是自己承了天恩舍了命生下的孩子,况且现在正是年少风华,她怎么会舍得让儿子放下学业,甘当农夫猎户?而盈盈又是夫妹的托付,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娃,她也舍不得让她去当个丫鬟。可…
“我去我去!”易盈盈兴奋的扬起手,“既能补贴家里,又能去见世面,多好啊,我去,舅娘!”
“盈盈乖,吃饭吧。”易舅舅应着给她夹了一口菜。
(入夜)
“嘿,表哥,我就知道你在这!”易盈盈从屋顶的另一侧探出头,笑的露出了整整齐齐的八颗牙齿。
这里是易盈盈和表哥的一个秘密地点,其实就是后院小屋的房顶,更小一些的时候,每次易盈盈被邻家的皮孩子欺负哭了,易承恩就会赶跑那些孩子,然后拉着易盈盈的手带她爬上房顶,同她说说笑笑,哄着她数数星星。时间久了,这里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无法言说的约定。
易承恩见她来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盈盈用一个糖果塞进了嘴巴。
“表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其实去了也挺好的,做活伺候人可比砍柴轻松多了,你可别拦着我。再说了,你读了书,做了官,你就来接我,到时候你一定要建个大房子,有个花园那种,我要种牡丹花还有芍药,最好养两个兔子,还有鱼…哎,算了,这就等你接到我再说吧。表哥,你一定记得接我回家。”易盈盈不知道自己说着说着就已经哭了。
即如此,易承恩也不再反驳她,只是重重的应了一句:“好”。
虽彼此不知,但星月可见心中事,那便是;“接你回家,娶你。”还有“接我回家,嫁你。”
是夜,满天泼墨,星斗垂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