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素质的下滑逼迫着我不得不停止了这恶心的行为,我既庆幸,又有些无奈,正好,许多事物使我暂时忙碌,不至于想起这件事。
高一下,老姚开展了许多的班级活动,每周三基本上都有,虽说是班主任开展,但也只是宣布了主题,形式或是表演,或是轮流发言,班上有才能的临时导演、编剧、演员都有机会合作露一手,作为文娱委员的我有时候也在表演项目中协助一下,或者帮老姚拍个照什么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椅子上当一个吃瓜群众。
于是,星期三基本上成了我每星期期盼的一天,因为有话剧,小品可以看,至不济也能看下视频和听听他人的即兴讲演,也颇有乐趣。从食品安全到疾病防治,从考试总结到学期展望,老姚尽可能地让每个人都能上台,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一两句也好,几分钟也罢,演员也好,观众也罢,总之,这样的互动似乎增进了群体中的交流,大伙儿之间变得融洽起来。这大概也是老姚所期望看到的吧,我望着立在讲台旁笑得捂着嘴又漏出满口牙的老姚想着。
当然,这样的活动对我来说也不仅仅是欢愉、乐趣之类的瞬时的情感与感受,还有对他人进一步的了解,以及一些思考。
又是周三,老姚颁布了讨论的话题:父母。不知老姚怎么想的,似乎觉得顺着座位来点不够劲,他自创了一个小程序,把所有人的名字录入其中,随后抽奖似的随机取名字,这不禁让我们措手不及,虽然多了趣味性,但每个人都可能上去难堪了啊。老姚笑了笑,像个做了恶作剧的顽童。“开始了啊!看谁运气好!”拉倒吧,我心里想,想象中对老姚吐了吐舌头。
我坐在第一排,看得清楚,许多个名字在白色的框里变换着一闪而过,老姚手一动,名字就不动了,紧接着名字的主人便不得不上来了,有的走了出来,来到讲台上却出不了声,只得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磨着脚,老姚只得尴尬地请他下来;有的被周围的几个推搡出来,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讲了与父母的故事;还有的走上了台,先是扭捏,但越说越有的说,并且讲的很好,老姚点点头,似乎达到了自己的一种目的。
我看了看教室里的挂钟,大概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可讲的时间了,老姚再次按动了鼠标,名字们又开始跳动。望着这些,我忽的冒出来些许想法:她会上来吗?或者,我会上去吗?我近乎要嘲笑自己的无聊与幻想了,想象中摇了摇头。
“咔嚓”,鼠标的一声轻响,名字定格了,是她!我忽然地慌张起来,脸上显得平静,我偷偷往左右瞟去,似乎没人觉察到我心里的波动,我坐的端正了些。
她走上来了,自然而然地没有望着我,虽然我一直盯着那双水灵的眼睛。她开口了,是标准的普通话,发音的标准使我不由地怀疑她有北京的背景,声音中附着符合她气质的稳重与大方,言语沉着些许情感,就像晨时沾着露珠的青草。她有时会停顿,眉毛动了动,眨眨眼睛,片刻之后又开始了叙说。
她讲述了一段与自己父亲的小事。
“我还记得,上个学期的一天,我出了家门,来到了车站,我本来是准备等车的,但是,”说到这里,她皱了一会儿眉头,“我发觉我没有带钥匙,然后,我很着急了。”
“我正好听到有人在喊我,我回过头,我看到,是我的父亲。”
台下的我,看到她的下颚似乎在上下抖动,白皙的脖颈也隐隐绰绰地轻颤着,她是要哭了吗?
我想着,还是有备无患吧,我从口袋里悄悄地拿出一包纸,颇像一个扒手,随后把它放进笔盒所产生的阴影中。
“我看见他拿着一串钥匙,正好是我忘了带的,我一出门,他就发现我没拿钥匙了,一路追着跑过来,为了给我送钥匙。”
“我当时看到他的样子,手里拿着钥匙,然后跑过来,那个样子,我就,就......”
她哭了起来,轻轻地啜泣着,用手拭着自己的眼泪,但情感的涌出伴随着眼泪的流下,两只手没能阻挡住所有的眼泪,她不停地舞动着双手,一时显得有些狼狈。
我咬了咬嘴唇,想起元旦上她曾递给我的纸。我从那一小包纸中抽出一张,拿着纸的手伸在了讲台上,我嘴唇和牙齿一起紧闭着,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
“谢谢!”我感到手里一空,她拿起了那张纸,把脸颊上的眼泪快速地擦干净。“对不起!”她似乎在为自己的失态而道歉,然后鞠了一躬,走下了台。
台下响起许多掌声。
下了课,我慌忙地走出了教室,使劲地吸了口空气,然后把肺里的紧张一股脑地吐出来,这才平静下来,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走廊上的她走来,我看着她那跳动着、美丽的眼睛,四肢不由地僵硬起来,颇像没了润滑油的机器人,卡在原地,她似乎笑了笑,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地,走进了教室。
望着她走了进去,我僵硬的四肢才像输了血得以伸展开来,“唔......”我低吟着,脸对着走廊外,要是有面镜子,我现在脸上肯定写满了尴尬和难堪,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