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衍拍戏时极其痛恨被外界的不相干因素所打扰,于是老天这次善心一发,用一场不值一提的小型地震把连豆腐渣都不如的公路给弄垮了一段,从而让半个剧组只能与山林为伴,直接成全了其与世隔绝的心愿。
因为这部片子的历史背景是战国时期的七雄争霸,为了尽可能地还原两千多年前的历史面貌,选址便定在了咸阳附近。且又因其中有大量的战争戏份,故而只能远离城区。若要抵达,本就需要下了飞机换火车、下了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换牛车……
而此次的外景拍摄点更是选在了当地最偏也是最穷的一座大山里,唯一的盘山公路一出问题,便只能靠着两条腿走原始的山间小径了。
陕西常年气候干燥,偏自从剧组进了山便开始淅淅沥沥的阴雨绵绵,足下了一周才总算露了太阳,本就难行的山路彻底成了道道泥泞,即便是土生土长的山民也要做了万全的准备方敢出行。
温淼独自在山里走了一天一夜,幸亏天亮时遇到一个好心的老乡给领了条近路,否则怕是至少要中午才能找到地方。
深知路况艰险的众人对这种堪比玩命的壮举一时无言,半晌,季亿霖才看看温淼又看看苏昀,喃喃嘀咕了一句:“这得有多大的仇啊,要不然欠钱欠情都不能够啊……”
这二位之间有仇没仇没人知道,但自从知道温淼是怎么爬上来的之后就一直满脸阴云浑身寒意的苏昀,倒是颇有几分要把全世界当仇人来对待的架势。
众所周知,一个平时好脾气的人一旦真的发起怒来,那是相当可怕的。
所以剧组成员迅速达成了‘苏昀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统一认知,放弃围观悄然四撤,眨眼便将方圆五十米内没有闲杂人等的场地给某人即将爆发的小宇宙给腾了出来。
季亿霖后来对本次的高效行动有很高的评价:“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拍床戏清场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夏季的山间清晨有小鸟有凉风,有树叶的清香有花草的芬芳,在大自然中流转而未被城市污染的空气沁人心脾。
温淼卸下几乎与自己等高的背包,就势往上一坐,有气无力地说了今天的第二句,也是比较符合其特质的话:“我饿了。”
全然无视苏昀那足以秒杀了周遭一切生物的超级低气压。
直直杵在她面前的苏昀握拳咬牙,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开口:“你……”
温淼打个哈欠表示不想说话,揉揉眼:“顺便帮我拿瓶水。”
“……好,请稍等。”
吃饱喝足了说要洗一洗,洗刷干净了又说要睡觉,等苏昀跑前跑后任劳任怨的把这尊不请自来还作威作福的佛爷安顿好,已经什么脾气都散到九霄云外了。
因为这地方大小也算是个风景区,当地政府就在山上办了个一年中能有十一个月空置的招待所,设施简陋房间有限。
康衍的剧组当仁不让将其包圆,又因山区条件艰苦这次拉上来的都是一水儿的大老爷们,所以除了导演和主角享受了单人间外,别的都是两三个人凑合着挤在一屋。
温淼一来,苏昀便只能让出自己的房间搬去和季亿霖住。
上午的戏份被这一突发事件耽误了一点,剧组的人都在忙着赶进度,苏昀搞定一切后也立即回了片场。
对于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翻山越岭的找了来,同事们自然是难免好奇的,不过男人的八卦心到底没那么重,加上康衍工作时要求甚严,所以一直到傍晚收工也没人提那茬事儿。
除了季亿霖贼兮兮地凑过来问了句:“哥们儿,你该不会是不小心搞出人命了吧?”
话音没落,就被康衍给狠狠的一巴掌拍飞了。
山里没通网络,连手机信号都微弱得时断时续等于没有,平时也没什么娱乐,休息时就只能一堆汉子幕天席地聚在一起喝酒闲扯淡。
苏昀偶尔也会参加,那种山民自酿的烧刀子又呛又辣,两口下去便是满眼的烟霞烈火,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什么都不想。
今天因为惦记着温淼,所以结束后卸了妆,便领了两份盒饭先回了招待所。
眼下天色已黑而房内尚未亮灯,说明屋中人仍在熟睡。
苏昀匆匆而至的脚步停在门外,寂静的走廊将他略显急促的喘息声骤然放大,随之一起清晰的,还有那心跳,仿若擂鼓。
明明滴酒未沾,却不知为何竟有些醉意上头般的晕眩。闭上眼睛扶住墙,良久,才慢慢好转。
整整一天,都像是在做梦一样。那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让人似是于半空悬浮,无论如何都踩不到实地。
而此时此刻,仅仅一门之隔。
一度脱离了身体的感官全体归位,一度麻木了的思想也重新运转,于是终于找回了心神。
她的确是来了,就在里面。
她说,想他了。
还记得很久以前曾无意间问过她,喜欢怎样的表达感情的方式。
她的回答是,像古时候那样,花很多很多的时间走很远很远的路,只为了告诉心爱的人,我想你了。
所以这表示,她喜欢上了他?
然而,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会呢……
屈指贴着门板犹豫再三,终是没有扣下,苏昀转身回了季亿霖的房间,放下东西冲了个凉水澡想要好好清醒一下混沌不堪的思路。
即便是在炎炎盛夏,山上的水也冷得厉害,带着那么点儿刺骨的寒。
苏昀直洗得浑身冰凉,脑袋里却仍是热乎乎乱哄哄的。无奈,只得关了水随便围了条勉强遮到大腿的浴巾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
而后,愣住。
温淼和季亿霖恰恰自外推门而入。
诡异地静默了三秒钟,季亿霖率先跺脚娇嗔:“哎呀讨厌,爱卿的身材好棒啊,寡人好羞射呢肿么办!”
温淼则上上下下将房屋中间木立的那个人打量了一番,而后面无表情地屈起拇指和食指,伸出另三指。
“看,人家小淼淼也觉得你的身材很OK呢!”
“我的意思是,已经是第三次看到他裸奔了。”
季亿霖惊讶地捂住嘴,颤抖着手怒指苏昀:“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禽兽!”
苏昀:“……”
温淼没理季亿霖的痛心疾首,径直走到苏昀面前,问了句:“他说你俩以后要住一屋?”
苏昀默默地擦了一把发梢滴下来的水珠,默默地紧了紧不是怎么牢靠的浴巾,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不行,我不放心。”
“什么?”
“你们有奸情。”
“……啊?”
一旁围观的季亿霖已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床上,高呼:“诽谤!寡人和爱卿之间是清白的!至少目前还是!”
温淼的表情严肃如临大敌,瞪他一眼:“网上说了,帝王攻和大臣受,CP王道不可逆。”
季亿霖一听,顿时打了个滚侧卧,用手摩挲着身边空出的地方,贱贱的猥琐一笑:“来呀苏卿小亲亲,让寡人攻一个嘛!”
苏昀只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