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们俩在街上游荡到很晚,去了一家开了很久很近的小馆子,俩人吃了一大盆儿水煮肉片,抱着肚子回家。
小时候,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来这里吃一大盆水煮肉片,超辣的那种,每片肉片上都包裹着辣椒,里面的菜叶子都吸满了辣油,吃到嘴里过瘾的很,胃里烧灼,热感遍布全身,五脏六腑都舒泰了,好像烦恼与不开心就都被驱散了。
她有一次不开心,逃课来这里吃水煮肉片,邱照跟着来揪她,他吃不得辣,一片肉就能将他呛得直咳嗽,咳嗽到涕泗横流,那是邱照第一次在她面前狼狈,使秋莫黎觉得,原来,他也就是个寻常人,也食人间烟火。后来邱照的嗓子哑了几天,他再不许秋莫黎去吃特辣的水煮肉片了,他包容秋莫黎所有的小脾气,在她身边洒满了快乐的种子。
再次想起邱照,那种窒息的痛感轻了许多,更多的倒是释然,秋莫黎看到与她并肩走在路灯下的许来之,踩着月亮的影子,厚厚的雪地棉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他的热气在她身边萦绕,这是活着的感觉。
他点亮了她活下去的选择键,在苍白无力黑暗如渊的人生中,他递了一只手给她,在她树立起的所有活着的信念都崩塌掉的时候,他抱住了她,此刻,她突然觉得活着挺好,她想和他一起活着。
“发什么呆呢?”许来之蓦的打乱她的思绪,与此同来的还有一个圆滚滚的雪球。
“你偷袭我!”秋莫黎不甘示弱,抓了把雪团成了团就朝许来之投去。
可她投球的水准太差了,许来之灵巧躲开之余又团了个雪球结结实实的打在她身上。
秋莫黎连掷了三四个,只有一个从他身旁擦边而过,“你有本事别躲!”哼,等我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好啊,不躲就不躲。”许来之还真的就站在那里,当个人靶子让她来投雪球。
秋莫黎团了好大一块儿雪球,朝着他就砸了过去,却不想被他轻而易举的接下,又朝自己砸了过来。
俩人追逐着打闹着嬉笑着,不一会儿,就跑回了家。
“笨死你了,站到那里让你砸还砸不中。”
“哼!”秋莫黎自知技不如人,却还不愿低头服输。
“好像停电了?”
“没呀,灯不是亮着的吗?”
“不是,我是说,电梯停电了。”许来之指了指终年亮着的电梯指示灯灭了
“要不,我们找物业问问电梯什么时候通电?”秋莫黎仰望着27层的高楼一脸绝望,她第一次遇到电梯断电,好巧,她住在27楼。
“你看业主群了吗?”许来之点开物业发的通知给她看,小区将于晚十一点后进行电梯维护,请各位业主注意。
“要不,爬楼梯?”
“爬楼梯啊?”秋莫黎更加绝望。
“走,就当咱俩饭后锻炼了!”
说走就走,咬牙爬呗,谁还没爬过泰山啊!
“怕吗?”楼梯间里黑暗无比,因为高层电梯楼的楼梯间不常使用,只有一到五楼是有声控灯的。
“不怕。”如果平时,秋莫黎应该不敢一个人走楼梯间,她也不知道那种莫名的恐惧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侵袭,可有许来之在,她突然就不那么怕了。
“几楼了?”连着几层楼没有灯,秋莫黎心中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她小心的去牵许来之的衣角,却被他一手握住,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八楼了。”
“几楼了?”她觉得累的都要喘不过气了。
“十二楼了。还有十五层。”
“许来之,我走不动了。”之前玩雪冻僵的手早已变得热乎了,楼道里很热,秋莫黎早没了刚出门时的淑女风度,围巾拿在手里,背的小包挂在许来之身上,呢子大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也算是一身狼狈。
“加油。”许来之拉了她一把,俩人拖拖拽拽的爬到了十三层。
“快来,我们马上就要爬到十四层了。”
“我没力气了。”玩了一下午,体力消耗殆尽,现在还要爬楼!
许来之伸手来拉她,秋莫黎腿一软就扑到许来之怀里。黑夜里。两双奕奕有神的眼睛相互对视,安静的楼道里。许来之忽的伸手抱紧她,一手扶着她的小脑袋不顾她的惊愕。
秋莫黎,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现在要向你表明心意,我却又陷入了踌躇不定,怕你拒绝,怕你疏远,无论哪个后果,我都无力去承担,我只能承担一样后果,就是你告诉我,你喜欢我。
许来之拥着她,将他跳的强烈的心跳给她听,他不愿放手,最起码这一刻她是属于他的。
我们现在站在13楼与14楼中间,我们站在1314里,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我不累了,我们接着爬楼梯吧。”秋莫黎只觉得自己心率直线上升,再呆在他暖暖的怀抱里,怕是自己都能被心跳过速而迷昏了神志。
她轻轻的推了推他,摸到他坚实的胸膛,老脸在黑暗中泛起了红晕。
“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你说什么都好。
“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就往前走,石头赢了走十步,剪刀走两步,布走五步。”
“不好,改改,石头赢了走一步。”十步太远了,如果他多赢了几次,或是秋莫黎多赢了几次就会拉开他们的距离。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爬到二十七楼啊!”
“五步,是我觉得能容忍你与我最远的距离。”许来之低低地说着,连声音都带了蛊惑的味道。
秋莫黎鬼使神差的同意了。毕竟这个人真的很能蛊惑人心。
“哎哎哎,你怎么玩赖!”许来之发现她的小计谋,拉住了她的衣服把她往回拉。
她也不甘示弱,俩人在家门口拉扯起来,“我们不是规定谁先到家谁赢嘛!我先到家,所以我赢咯。”
秋莫黎出布,赢了许来之的石头,她走了五步发现还差两步才能到家,许来之离目的地还有一步的距离,下一次猜拳只要许来之赢了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取得最终的胜利,所以秋莫黎直接跑到了家门口,这点小心思还被许来之给逮住了。
“刚刚打雪仗我就输给了你,这次就让我赢呗,就当你让让我。”
许来之看着她这般撒娇的模样实在没办法,只宠溺的对她笑,带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回家睡觉。
“你感冒好了还住我家呀?”
“怎么?要撵我走呀?我可穷可笨了,供暖搞不明白,也没钱装空调。”许来之突然觉得死赖在这里倒也挺好,住对门到底还是离她远了点,隔了两道大门一道走廊呢。
“谁信呀。”秋莫黎笑着去洗漱,她没提起那个吻,他也没提及,俩人不约而同的在躲,在逃。
洗漱完,秋莫黎在书房写明信片。
“照:
我要开始学着忘记你,至此打开新生。
时隔多年,我终于不再固执任性,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任性的事情到现在算是终结了。
照,再见。”
她将明信片放在一个精巧的小木匣里,里面已攒的满满当当。以前她每到过一个地方都会写明信片寄给他,寄到他家老宅,也不管他能否看到。
至他死后,她所写的明信片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寄了。
她拿了燃香用的铜炉,将这些精心所写的明信片一一烧毁,若有天堂他应当可以瞧得见。
她要开始学会,不再为一个已逝之人伤心耗神。
她要开始接受,她余后的生命里再也没有邱照。
那天晚上,她梦到大片大片的白,白的刺眼,白的刺心,她被包绕在一个白色的世界里,众人都在笑,唯她一人在哭,她没有勇气走进那座古老而庄严的教堂,她看到他照片摆在那里,他在笑,笑的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英国的天阴晴不定,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她白色的衣裙上,她昏倒在那里,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她最爱最爱的邱照,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