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悦那天晚上十点才“带队”回家。父亲已经喝醉了,高铭开的车,林诗悦在边上开着导航指路。
月色降临的时候,能感觉到小城市与大城市截然不同的氛围。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星空,一样的路灯下埋头快步的夜归人。
小城的夜是萧瑟的。林诗悦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晚自习回来,一路走,一路晃,路灯昏暗,只能看清等下两三米。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底楼的堂屋全是暗的,偶尔抬头能看到还有几间卧室的亮着昏暗的灯光。但是这条路,是她从小走了十几年的,路上的一砖一石都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的,闭上眼走,都能知道自己路过了哪一家哪一户。若是走到小巷口,会忽有凉风从里面窜出来,秋天的时候还带着落叶的清香,带着一份寂静,一份沉默。
万物静,待晨光。
这份寂静,是上海所没有的。无论在何时何地,林诗悦都不曾在上海感受过这份安宁。
不夜城,那座城市被称为不夜城,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没有人能记得她曾经安静的时候。
到家的时候,林诗悦的妈妈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休息了。她今天没有去娘家,一来是女儿叫她不要去,二来也是工作有点忙,不想请假。
“你们怎么样?”刚问出这句话,就看到老爷子红着脸,由女婿搀扶着走进来。她本来还想问问吃饭的情况,一看这幅样子了,也没工夫多问,赶紧的把林诗悦的爸爸拉到沙发上坐下。
“去给你爸弄块毛巾擦把脸,再倒杯水给他。”林诗悦的妈妈皱着眉头,“不是说今天只有你三姨和徐旭去吗?你三姨夫也去了?”
“没啊。”林诗悦一边脱鞋脱外衣往厨房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就我爸一个人在那里喝。”
老爷子说话了:“喝酒好,喝酒就能少说话,就能少知道她们那些破事。”
反正老爷子对那家人的鄙视,几乎已经是写在脸上的了。而自从他不帮忙几个孩子入学的事情后,大家也知道他油盐不进,跟他那里占不到一丁点便宜。所以也没人想下功夫攻克他,他要喝酒,就让他一个人喝吧。三姨还惦记着把自己儿子送到上海呢。
林诗悦的妈妈也挺关心今天他们到底谈了什么的。她是不赞成自己侄子、外甥去上海拖累女儿的,毕竟女儿是亲女儿。如果女儿女婿有能力,那可以帮忙,可现在人家小两口也是刚起步。上海比不得别的地方,不是说我把你安排在那个岗位上,你就能整天游手好闲混日子的,哪怕是你努力去做,如果能力不够,那还得走。像高铭家还是私企,就是直接从自己兜里掏钱给你发工资、养着你,高铭现在没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的是他爸高天。但如果开了这种口子,那家里想来混饭吃的亲戚就多了去了。所以即便是高天,对自己家里人,也是铁面无私的。
高铭和林诗悦就更没辙了,他们都是用自己的能力在帮衬家里,一个顾魏,就掏空了所有积蓄了。
所以林诗悦的妈妈今天没去娘家,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她知道她三妹打的什么算盘,顺着三妹怕委屈了女儿,不顺着三妹,又怕抹不开面子。所以不去才是上上策。
不去归不去,这事情她还是很关心的。所以刚一坐下来,就忍不住发问了。
“你三姨,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这次让徐旭和他女朋友跟我们去上海。”
“哦。”林诗悦的妈妈开始回忆,刚才林诗悦进来时的表情。犹记得她应该是铁青着脸,看这样子,他们似乎是答应了,“你们答应了?”
“小悦的意思是,让表弟跟着她,在她的部门工作。让我回去跟我爸商量一下。”这下轮到高铭为难了,“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我爸这人很难说通的,特别是这种开后门的事情。小悦也是在别的部门做了两年,我爸才觉得可以让她去试试。表弟的话,我也不是很大把握。”
“那你跟三姨说了吗?”
“说了,她说只要我去试试看就行。”高铭心里也很清楚,三姨嘴上叫他试试看,心里是已经认定了肯定行的。
“那你就试试看吧。不行就叫他回来,到时候我去跟他们讲。尽力了就行。”林诗悦的妈妈结果了女儿递过来的水和毛巾,转手再交给了她爸,“其实没有必要帮他们,公事公办。我们就给买两张来回车票,去上海带他们玩玩,就回来得了。上什么班,到时候和小悦一组,还拖累小悦。”
这话说的林诗悦爱听,这真是她的心里话。既然自己妈妈不帮着外甥,那她和表弟的情分更少,事情就更好办了。
她这次回来,办一下婚礼的事情,还要顺路去买婚纱。林诗悦可不像杭丽丽那样,要买贵的,又是牌子又是设计师的,她就去附近最有名的婚纱一条街,自己挑三件婚纱。不需要看做贵的,最合适的,自己最喜欢的,才最重要。当然了,要和妈妈一起去看。这事情周末办完之后,下周她调休了两天,在和妈妈一起去买金首饰。这次出门前,方洁给了她三万块,让她看着买一些婚礼上要戴的项链镯子。上海不比南方沿海地区,金镯子越多越好,所以挑好看的买,有一对就行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等到婚礼前,林诗悦父母都住到上海后,娘俩再在上海买。
这就是林诗悦这次回来的小算盘。
在来之前,林诗悦已经做好了决定,婚礼前一礼拜,把父母接到上海,找一个离家近的五星级酒店,先住一礼拜。然后自己,婚礼当天就从酒店出嫁,这样高铭的迎亲队伍,就会容易很多。
她把这计划也和母亲说了,但却遭到了拒绝。
也不是直接拒绝吧,她妈就是有些失望:“你不从自家走,这……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