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次合作,我对老K的背景和身份更加好奇,这个老头的背后似乎有着很大的秘密。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各行各业没有他不熟悉的,好像有他在,很多业务都是手到擒来,结款也无比顺利。
但是偶尔也会碰到许多让老K没想到的,甚至还亏本的买卖。
比如几年前,接的老崔这单业务,事情的结果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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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是东北人,来广东几十年了,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
他在深圳周边开了家服装加工厂,主营业务就是欧洲某些服饰品牌在中国的贴牌生产。因为他和几个品牌中国区的负责人熟悉,才接到了这笔业务。
但实际上,老崔的生意并不好做。很多贴牌生产厂家都是以微利保本来招揽生意,淡季时甚至不惜亏损接单来养活工人,平均毛利率在20%至30%之间,净利率都在5%以下。
拿羽绒服来说,贴牌厂供货价一件300块给品牌商家,就算没有被品牌商家扣款,每件最多也只能赚10—20块左右,这还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而所有品牌商家在跟贴牌厂家的合作中,都非常强势。加工合同大多是单方面格式合同,合同条款更是霸王条款,稍不留神,贴牌厂家就会被以各种理由扣款或者要求赔偿。
更让人头疼的是结算尾款。一方面,贴牌厂家每次自己都要垫付大量资金来购买原材料;另一方面,品牌方经常拖延货款,还会因为自身销售原因,延迟付款提货,找各种理由拒绝收货。
尾款不能按时结算,在材料、房租、人工、税务等要每月照常支付的情况下,贴牌厂家的资金链经常周转不过来。
虽然老崔和对方的品牌负责人很熟悉,但是生意就是生意。对方最多只能介绍业务,对于合作,还是要由具体经办人按照合同严格执行。遇到付款拖延、扣款等情况,老崔也只能自认倒霉。
为了弥补亏损和空缺,老崔开始偷偷卖私货。
所谓卖私货是指贴牌厂商在没有得到品牌商授权,更没有任何利益分成的情况下,私自以低于品牌服装市场价,但远高于代工的价格,将偷偷生产出的没有贴标的服装出售给某些销售渠道,比如服装批发商、私人服饰店铺等,从中赚取差价。这也就是早年市面上各类所谓“超A货”“剪标货”的由来。
只是这样的做法风险极大,一旦被品牌方发现,将面临巨额索赔,得不偿失。而且很多渠道商知道内情,价格也压得很低,不比代工价高多少。
为了逃税,卖私货必须私下单独做账,不能和贴牌加工的正规做账混在一起。
这种卖私货业务持续了一段时间。虽然利润不多,但好在老崔的货质量好,供货也及时,陆陆续续也赚了不少钱。
不久之后,老崔遇到一件麻烦事,有人给他发来一封电子邮件,邮件内容竟然是他所有卖私货的账目文件。
这些文件原本都是老崔偷偷做给自己看的电子账目,就存在他的私人电脑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对方以此为要挟,要求老崔汇款十万元到一个账户,否则就把这些账目举报给税务部门。
老崔有些惊慌,来不及细想这些账目是怎么被人发现的。他考虑到这些都是他卖私货的证据,如果报警,卖私货的情况被税务等部门的人发现,甚至被品牌方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十万元对老崔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加上近期几个品牌方要来考察公司,本着破财消灾的心理,他给这个账户转了十万元,期望对方就此罢手。
不料,对方并没有善罢甘休,利用同样的伎俩,连续数次从老崔这里要去了几十万。每次也要得不多,都是十万十五万的数额。
看样子对方也不贪心,有点细水长流的意思。
老崔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不能报警,又不方便和其他人说。几经打听,他辗转找到了老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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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K听说老崔是电脑里的资料泄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虽然老K精通很多通信和无线电技术,但是对于网络技术,他并不熟悉。所以,这样的问题一般就会由我来解决。
首先我以为老崔一定是被某个黑客给坑了。这种能从对方电脑里盗取文件的,十有八九都是给对方电脑植入了木马病毒。当时这类木马病毒比比皆是,不少人接收个文件,打开个不明程序,就中招了。
这对我没多少难度,帮忙查杀下木马病毒,只当帮个忙。而对于那所谓黑客,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些人神出鬼没,甚至有可能都不在境内。即使找到了,也抓不住他。只能自己多提高警惕,小心点。
不过,老崔不太相信这些所作所为都是黑客做的。很明显,对方不但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而且很了解这个行业,甚至可以指名道姓地要挟他。绝不是网上那些纯粹玩技术的黑客。
我向他解释,我这里只能帮他把电脑用专门的木马杀毒软件彻底查杀一遍。然后多装几个杀毒软件,想办法把防护级别提高一些。至于他说的那些事情,我实在帮不上忙。这属于敲诈勒索,可以报警的。
老崔有些尴尬,他就是不想报警才找到了老K。
老K虽然不太懂网络技术,但也明白我说的是实话。他打圆场,让老崔把对方每次发来匿名邮件的邮箱以及银行账户给我们,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
其实经过了之前的银行内鬼事件,我对通过账户和电子邮箱找到线索已经不抱希望。对方如果真的是黑客,隐藏自己IP地址,改换动态邮箱,多账户转移款项……这些事情应该已经做得非常专业彻底了,不会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果然,老崔提供来的账户和邮箱,对我来说都毫无价值。账户虽然是国内某银行账户,但是追查后就发现,账户主人是西部某偏僻乡村的农民,肯定是对方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僵尸卡(非实名登记时办理的储蓄卡)。邮箱也是某国外常用的电子邮箱,注册量极大,根本无从查起。
我把结果让老K委婉地告诉老崔,提醒他最好今后别再把重要的账目放在电脑里,千万不要再接受不明渠道的图片或者链接(我总怀疑他是不是看什么小视频之类中的病毒)。
我和老K商量出的结果是,对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黑客,偶然发现了老崔的秘密,但是又不敢狮子大开口。
我们让老崔今后多留心。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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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没多久,老K告诉我,老崔又中了病毒,对方依旧拿到了一些老崔卖私货的最新证据。
这次要的钱更多,老崔实在有些受不了,再次找到老K,希望能揪出这个黑客。
老K再次带我去了老崔的办公室。
老崔向我赌咒发誓,自从我清理过电脑又叮嘱过他后,他非常谨慎。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新买了一台电脑专门用来做账目,根本不联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新电脑又中了毒,账目资料还是被对方给获取了。
新电脑从不联网,物理绝缘还能中毒,这实在让我纳闷。这个黑客有点厉害了。
老崔说,他曾考虑用手写账簿,但是市面上的会计簿不论字体还是空间都太小,他年纪大了,根本看不清楚,还是只能用电脑操作,不论放大、修改、打印,都比较方便。
得到老崔的许可,我打开了他新买的电脑。那是台普通的国产品牌的笔记本。不算顶级,但应付普通办公足够了。
检查了下,老崔的电脑果然没有连接网络,连无线设置都关闭了,确实不能正常上网。
因为老K的关系,老崔也不避讳我,解释说这台笔记本刚买了不久,专门用来做账,而且就是一些和私货有关的账目。
我用随身带的一个专门查杀木马病毒的小工具对老崔的新电脑进行了彻底查杀,结果,查到硬盘里有个名为照片的文件夹里疑似携带大量木马病毒。
我随手点开了文件夹,里面都是些生活照片。大多数都是一个帅气小伙子在国外的生活照,还有少数几张是老崔和一个年轻姑娘的合影,以及这个姑娘的独照。
在一旁的老崔向我解释,那个帅气小伙是他的儿子,儿子在英国学设计,成绩不错。他每个礼拜都会用另一台可以联网的台式电脑和儿子视频聊天。虽然也说不了几句就挂掉,但是老崔起码知道儿子一切安好,也算放心。有时儿子会主动发来一些在英国拍摄的照片,展示下生活环境。这些照片都被老崔珍藏在电脑里。
老崔把这些照片也拷贝到了新的笔记本上,无聊的时候就会打开来看看。
我注意到,他故意对那个年轻姑娘的照片没有解释。
看见我的杀毒软件连续对这个照片文件夹报错,老崔皱着眉头问,是不是有可能杀毒软件误报,或者是什么病毒转移到了照片的文件夹里。
我表示他说的确实也都有可能,但是心里还是有疑惑。他这台新的笔记本几乎什么也没装,除了财务报表就是这个照片文件夹。连续被杀毒软件报警,不用说,这些照片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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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作好奇,又询问了下他儿子的情况。
聊起自己儿子,老崔非常开心,主动说起自己儿子高中毕业就被他送出国读书。现在在读设计专业,虽然每年开销不少,但是感觉老崔家后继有人。出国留洋,是莫大光荣。前两年儿子和自己闹不愉快,联系也少。最近这半年,儿子好像懂事了一些,主动和他联络起来。关心老爸的生意,也关心老爸的身体健康,这让老崔多少有些欣慰。
我问老崔,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和他闹不愉快,不理他?
老崔忽然吞吞吐吐,似乎有些尴尬。
终于,他说觉得我和老K都算朋友,不妨直说了。
老崔生意做大了后,心思也活络起来,和很多暴发户一样,不光学会了去东莞“考察”,还悄悄物色起了情人。他早就看上了厂里财务室的一名叫萱萱的姑娘,正是刚才照片里和老崔合影的那个。
萱萱是湖南人,高中毕业来老崔厂里两年了。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人也机灵,深得老崔信赖,所以老崔曾让她处理过一段时间卖私货的账目。
再后来,和所有俗套故事一样,老崔使出浑身解数加上强烈的金钱攻势,终于拿下了小姑娘。为了掩人耳目,也凑巧周围有朋友着急出国,想脱手一套在深圳南山区的两百平方米的高档小区,价格很实惠。老崔转手就买下给萱萱住,作为两人幽会的地点。
有了新欢,老崔在北方的家自然很少再回去。
送儿子出国后不久,老崔就和妻子协议离了婚。儿子从妈妈口中得知自己老爸有了小三的消息,父子俩打着越洋电话就吵了起来,儿子表示不再认这个爹,两人关系一度闹得非常僵。
听老崔说萱萱也知道做私账的事情,我问他,这个萱萱有没有可能是匿名信的幕后主使?老崔头摇得和风扇似的,急忙表示不可能。
他说自己待萱萱不薄,不光每月给一笔不菲的生活费,而且还资助萱萱的弟弟上了大学,据说现在毕业了也快找工作了,怎么说萱萱也不应该恩将仇报。
更何况听我分析后,觉得整个事情很有技术含量,萱萱只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的女孩,她没那么大的本事策划和运作此事。
我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做商业工兵久了,觉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每个你觉得了解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每件事背后都有常人难以知晓的秘密。
老崔想问问我后面怎么办?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所谓的黑客,很可能就是他身边某个熟悉的人。甚至可以说,怀疑的对象就是照片文件夹里的两人:老崔的儿子和萱萱。
但是我没任何证据,这两人当中无论谁是幕后黑手,对老崔来说,在情感上都是重大打击。
我犹豫了半天,只能叮嘱他,在把新电脑里的照片文件删除之前,别再把新的账目报表放到电脑里去了。这段时间也别再接受任何人的文件、照片,包括他的儿子。
我看见老崔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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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我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老K。
老K同意我的猜测,也觉得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如果找不出什么证据就去怀疑某个人,老崔肯定不能接受。商量下来,老K还是希望我从老崔那里再多了解点信息。
过了几天,我独自去找老崔。
没想到,我去的时候,老崔正在办公室兴致勃勃地玩着一款当时很流行的抢车位游戏。
就连和我说话,他都是一边玩,一边抱歉地和我解释,公司里年轻人都在玩。开始他也觉得游戏无聊,但发现这个游戏里很多都是认识的人,逐渐感觉有点意思,没事玩一玩,算是放松下自己。
看到这年纪一把的老崔,居然玩一款虚拟的抢车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我实在有些无语。这个抢车位是当时一家专门做社交平台的公司开发的网络小游戏,在我看来,这样的游戏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火遍大江南北的。
突然,我灵光一闪,问老崔,萱萱是不是也喜欢玩这个游戏?
老崔说当然啊,游戏就是她介绍的,而且这个游戏的开发公司就是个专门做什么社交的平台,里面大多都是彼此认识的人。
不过,老崔对这个社交平台没啥兴趣,自己没有更新里面的信息,也没兴趣看别人的资料,纯粹就是玩抢车位游戏消磨下时间。
我问老崔知不知道萱萱在这个网站的账户,老崔说知道,因为用户名是萱萱的电话号码,密码是她的生日。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找老崔要来萱萱的账户和密码,回去后在自己电脑上登录了进去。
这个网站其实就是Facebook在中国的一个抄袭版社交平台,是款分享好友之间信息的社交工具。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个人用户说明书。通过这个平台,我可以很轻松地获取每个用户的喜好、习惯,甚至是很私密的信息。
萱萱的账户里朋友不多,这可能和她所处的环境有关。不过在她的关注用户里,我发现了一个标注为“弟弟”的人。
点开这个“弟弟”的页面,我发现了相册里晒出的照片显示:他浑身穿着名牌服饰,拿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经常出去旅游……俨然是个“富二代”。
我让老K查了下萱萱弟弟的情况,很快就得到了反馈。
萱萱的弟弟名叫小虎,和萱萱都是在农村长大,俩人打小就姐弟情深。
虽然家境不怎么样,但是小虎在大学的生活条件并不差。就像他相册里展示的那样,衣食住行不逊于任何一名城市学生。
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切背后都源于有个疼爱他的姐姐。
而且,老K还告诉我,这个小虎在大学里学的就是计算机网络技术!到底是不是萱萱和弟弟串通起来勒索老崔,这个嫌疑没法排除。
老K和我决定从先从萱萱这里突破。想了半天,我有了个主意,但是有些犹豫。
老K知道后,笑着说:“你小子现在的鬼心眼是越来越多,行了,这个事情交给我吧。”
没费什么力气,我从老崔那里要来了小虎的手机号码。
巧的是,老K得知小虎这几天又和同学外出旅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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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老崔黑着脸找到我和老K,问我们到底对萱萱做了什么。
我和老K都装傻,表示毫不知情。
老崔情绪低落地告诉我们,萱萱居然来找他要一百万。她手里有个U盘,里面全是老崔卖私货的做账文件。萱萱表示,只要老崔给了她这一百万,她就将所有资料都交给老崔,同时从老崔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虽然那些做账资料不是最新的文件,但是老崔还是很震惊,问她这些资料哪里来的。
萱萱说这些资料都是她在帮老崔做账时,悄悄备份的。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给自己留条后路。萱萱也告诉他,这些资料虽然不是最新的账目,但是同样可以证明老崔的生意有问题。如果交给税务或者品牌方,会让老崔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话让老崔非常难过,他以为自己对萱萱那么好,萱萱也会拿真心对他。
萱萱安慰他,这一百万是为了救自己弟弟。当初都是各取所需,现在缘分尽了,她也希望过上新的生活。
老崔这才反应过来,问她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萱萱毕竟是女孩子,几经追问,忍不住哭着告诉老崔,有人打电话给她,说绑架了她的弟弟,要求拿一百万出来交换,而且威胁不能报警,否则就要了他弟弟的命。
后来,萱萱不断拨打弟弟的电话,可怎么也联系不上。她自小就和弟弟感情深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免乱了分寸。
老崔毕竟是老江湖,他思考了下,觉得这个和我们之前找他要小虎的电话有关。
随后,他安慰萱萱说要去筹钱,气急败坏地约了老K和我,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看见我和老K一直装糊涂,老崔脱口而出,说其实他知道这个所谓的黑客是谁,反正不是萱萱。
我和老K面面相觑,等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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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老崔和我一起查杀木马病毒,总是显示儿子发来的照片有问题。他之前查杀时候也发现了,有所怀疑,但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情况,所以找来相对专业的我再检查一番,想确定下。
他已意识到,这个黑客就是自己身边某个最亲近的人。
老崔的前妻几天前突然联系他,说之前她身体不好,和儿子抱怨看病花了不少钱。儿子知道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给她汇钱,一转都是好几万。儿子和她解释说,自己找了个设计公司,做项目设计赚的,这些钱希望给妈妈看病用。
老崔前妻拿到这些钱非常不安。虽然她明白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也不怀疑儿子的能力,但是她总感觉这里面有问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老崔说下这件事。
老崔叹了口气说:“其实杀毒软件总是提示我那些照片有问题,我就猜到了。这个臭小子之前既不会主动和我联系,也不会发什么照片给我。最近这段时间,又是和我主动视频,又是发照片给我……唉,要我怎么说呢,毕竟是我自己的儿子啊!”
根据儿子转账给前妻的时间和数目,老崔把之前黑客每次索要的金额、时间都对上了。
老崔立即联系了儿子,拿着前妻给的转账记录,质问儿子。那小子见事情都已败露,索性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满老崔包养小三,又和他妈妈离婚,于是想着要报复自己的老爸。他和老崔视频时,故意发带有木马病毒的照片给老崔。
虽然老崔的新电脑不能上网,但是老崔每月要和渠道商对账盘点,必须要在联网的那台电脑上操作。而只要联上网,通过远程控制,获取老崔电脑里的那些账目文件就非常轻松了。
老崔儿子说,拿到这些钱后,自己一分钱也没留,全部转给了妈妈。他就是想帮妈妈出口气。
父子俩隔空又大吵了一通。这件事后,老崔再也联系不上自己儿子,打电话不接,发邮件也不回。
我和老K面面相觑。任何事情只要卷进了家务事,都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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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平复了情绪,想起来这儿的目的,问我们小虎被绑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我开口,老K说是他的主意。他找人做了非常简单的技术处理,趁小虎去旅游的时候,让小虎的电话短时期内既打不出去,也接不到电话。
然后找人装作黑社会打电话给萱萱,说绑架了小虎,威胁她不能报警,要拿出一百万现金来救自己的弟弟。
萱萱接了电话,又联系不上自己的弟弟,果然上了当。她手上没那么多现金,只能找老崔想办法。
老崔问我们为什么会怀疑萱萱?我只能和他解释,其实两个都怀疑,只是没有证据,只好使了一招敲山震虎,试探下她。
没想到,她为了弟弟只能找老崔摊牌了。
“原来如此,她就是太宠自己这个弟弟了!我知道,她几乎把我给她的钱都花在了这个弟弟身上!”老崔愤愤地说。
“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她这次是真想和我有个了断。一百万!我给!也算这么多年给她的青春损失费吧。”老崔有些沮丧地自我安慰道。
果然,老崔东拼西凑,将手上所有的流动资金凑出了一百万,都给了萱萱。
萱萱搬出了一直住的小区,也把手上所有资料都还给了老崔。两人交接完,她就急急忙忙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了一辆面包车。老崔远远地看到开车的司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那正是萱萱的弟弟。
没等老崔缓过气,当地的税务等部门还是登门了,表示有人举报他长期私下生产销售服装,逃避缴纳税款。
税务机关派人进驻到老崔公司查账,前前后后查了几天。最后宣布老崔的公司逃避缴纳税款达两百万,除了勒令补齐税款,同时还要追究公司法人的相关刑事责任。
魂飞魄散的老崔动用了一切关系,上下疏通,最后税务机关表示只要补缴齐税款,可以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但当时老崔几乎将所有现金都转给了萱萱,手上再没有这么多钱。而且由于几个代工的品牌方拖欠账款,他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断裂。
很快,品牌方得知老崔被查的消息,明确表示将不再支付余款,同时还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老崔完全措手不及,手上再没一分钱,而税务又给了明确的缴纳期限,老崔只好忍痛将运转还算良好的工厂和公司低价盘给了其他人,勉强支付了罚款。
之后不久,老崔接到萱萱的一个电话,才得知举报人是小虎。他得知姐姐被人戏弄,又这么莫名其妙和老崔结束了,什么也没捞到(萱萱犹豫许久,并没有告诉弟弟老崔给了她一百万的事情),就这么返回老家,心里很是替姐姐不值,极为怨恨老崔。于是在萱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之前在她手里的账本资料拷贝了一份,向税务以及多个部门举报了老崔。
萱萱电话里向老崔表示歉意,老崔只能长叹一声,挂上电话。
等这一切都结束,老崔完全是身无分文了。
老崔只身返回了北方老家,回去前打电话给老K,将上述情况简单说明了下,说了声抱歉。
知晓这一切的我们,心情五味杂陈。
★★★
事后某日,我和老K坐在茶餐厅聊天,他在看一份什么花里胡哨的资料,聊着聊着还是说到了老崔。
我说这个老崔够倒霉的,众叛亲离,赚来的钱又都赔了出去,这下真是一无所有了。
“倒也未必!”老K边说边丢给我那份花里胡哨的资料。
我接过来看了下,是深圳几个豪华小区的报价单。
见我有些迟钝,老K有些悻悻地说道:“这个家伙走前把房子卖了!知道他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他朋友转给他才多少钱吗?”
“多少钱?”
“当时人家着急离开深圳,房子市价也不高,差不多也就七千左右转给了他。”
根据这份报价单显示,老崔之前买的小区二手房售价已经是每平方米三万左右,老崔的房子两百平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六百多万。
“就是说老崔之前房子只花了一百四十万,现在以近六百万的价格卖出去。扣掉事先给萱萱的一百万现金,又交了两百万的罚金,不对,两百万的罚金他是用公司抵了,那……他还赚了三百六十万……对了,那咱剩下的余款呢?”
老K苦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有些无语,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这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